“您看，要不要通知下电视台，准备发个新闻？”就听见段志前“呵呵”一笑，接着说，　　 “毕竟，南港区下一步就要成为我市乃至我省的新闻热点地区了。”　　 所以说呢，国家处级干部就没有一个是素养不够的，这反应速度，康民看了都喊绝；　　 方缘更是在心里直摇头，连连感叹，自愧不如！　　 最妙的不是段副部长的反应速度，而是他很会留白，把“预热”这两个字留给了陈书记。　　 要是陈书记有话说，这两个字可以拿来当一个合格的由头。　　 这才是处级干部语言功夫的精深之处，进退自如，张弛有度。　　 ······　　 果然，就听见陈书记对他点点头，笑容更显亲切了，“那就拿今天方缘上任这个喜事，先预热一下也好。　　 只是，这样直接上荧屏的话，份量还是略显不足。”　　 陈书记说到这里，皱着眉头思索了三秒钟，吩咐康民道：“小康你通知下市电视台，就说我要去南港区委座谈。”　　 ······　　 “我要去南港区委座谈”这九个字，差点没把段志前的老腰给闪折了！　　 我尼玛！你是市委书记，你都亲自出动了，这还是预热吗？　　 这是王炸！　　 陈书记，咱不带这么吓人的！你这口头上的“座谈”，就是事实上的陪同到任，你以为换个词就能蒙住干部群众那雪亮的眼睛吗！　　 不要掩耳盗铃了，超规格了喂！　　 这是段志前心中真实的想法：这个方缘惹不得！以后尽量的敬而远之吧！　　 你看，超出规格的弊端现在就显现出来了。陈书记送方缘上任，等同于把方缘同崇州官场割裂开来了。　　 当然，这种割裂只是短暂的，无害的。　　 ······　　 于是，当天晚上的《崇州新闻》里，身穿藏青色西装，打着鲜红领带的陈书记，精神焕发地出现在方缘就任南港区区长的仪式上。　　 这一个足足十秒的长镜头里，陈书记从容自如的神态，春风满面的表情，很难让人联想到，这是一个正经受着他平生最大危机的人。　　 这一组新闻，有两个人是很认真地看了的。当然，看的是录播。　　 一个是陈家老三，另一个人是省委的万书记。　　 ······　　 陈家老三看着陈衡在荧屏上的表现时，忽然叹了口气，对斜倚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的二哥说道：　　 “这一仗还没打呢，咱们就折了一员大将，亏了！亏大发了！二哥，这样的大才，你怎么就不能和我说清楚呢！”　　 陈家老三一直在西海省经营，对老家江南省的人事，只能大而化之的加以了解。没办法，精力有限。　　 陈家老二显然不同意自家老三的说法，随口说道：“就他陈衡也算大才？不过，一市的书记，这块头确实不小了。　　 总算是长了个教训：这狗就不能喂饱了，喂饱了它就不咬人！”　　 陈家老三看到自己二哥明显不经意的样子，一时间被气得无话可说，最终也只是来了这么一段：　　 “你看吧！这一次要是不把他折腾下去，三年里头，这家伙一个副省长那是跑都跑不掉。　　 二哥，咱就这样说吧，咱家强在影响力这一块。实际职位级别，真没有什么好自傲的。　　 老爷子当初退下来的时候，也不过是国家发改委的主任，享受副国的荣休待遇而已。”　　 陈家老二最烦自己老三这样和自己说话，你是老三，不是老大，教训谁呢！　　 陈家老二当下斜眼瞟了一眼老三，看到老三也在很严肃地看着自己，撇嘴说道：“所以呢？江南省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陈家老三忍不住朝着他二哥翻了个白眼，“我倒是想呢，他们万家能答应吗？！”　　 “所以嘛！”陈家老二来了句：“还是要打的，那打不就完了嘛！　　 至于陈衡这条狗，我手上可是攥着他的把柄的，他好不了！”　　 ······　　 万书记是在晚上的九点多才回到省委大院的，老伴海霞一个人在家，正斜倚着沙发，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宰相刘罗锅》。　　 保姆刘嫂今天家里有点事，晚上就没有住在省委一号别墅里头。　　 孩子们都在京城，这么大个别墅就老伴一个人在家，有些冷清。　　 海霞以前在税务部门上班，现在退休在家。她也没个爱好，平时也就是种花养鱼看看书。　　 上了年纪了，眼睛又不太好，看书就有些吃力，现在书也看得少了，转而看起了以前从来不看的电视连续剧。　　 她看到老伴回来了，起身迎到门口，伸手扶住万书记。　　 “我说啊，这种电视剧它是怎么过审的？”万书记一边扶着老伴的胳膊换鞋，一边唠叨，“这不是明显在美化封建帝王嘛！”　　 海霞笑了笑，说道：“现在的大趋势是发展经济，拍这个收视率高，广告费多，你还不允许人家电视台赚钱？”　　 万书记摇摇头，“也不能什么钱都赚啊！一部电视剧影响一代人的，代价太大了。”　　 海霞没有接这个话茬，转而说道：“小齐送来了一盘电视录像，崇州的新闻，你现在要看吗？”　　 “嗯！你放吧！”万书记坐上了藤椅，开始抬腿勾脚，锻炼腿部肌肉。　　 海霞给他端来一杯泡得香浓的大麦茶，打开了录像机，《崇州新闻》的画面出现在电视机的荧屏上。　　 当陈衡那长达十秒的镜头出现时，万书记放下了抬着的腿，陷入了思索。　　 ······　　 陈衡这个市委书记，万书记不怎么熟悉，印象里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人，政治主张不明显，但是待人还算宽厚，却不怎么严格要求自己。　　 现在看来，这中间应该有什么不得已的事情。　　 不然的话，一个养气功夫这么深厚的人，不至于失态成这样。　　 一个市委书记，居然送一个区长上任，这已经不是出格，是离谱了。　　 陈衡用这一招来向自己传递一个简单的信息：在成三友的事情上，他违背了陈家的意愿，目前已经走投无路了。　　 看来，他通过罗彩霞传递来的情况都是事实了。　　 这个问题很严重！事关江南省纪委到底姓什么的问题。　　 万书记习惯性地端起大麦茶，浅呷了一小口，浓郁的焦香味让他精神一振。　　 轻轻放下茶碗，他开始盘算起省纪委的种种应对和变化，以及这些变化给江南省干部队伍带来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