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从将军府回来后,夜色已经非常浓了。 他回想起刚才林冷殇说的话,和他那不甘和愤愤的表情。 心底生出一股深深的忧虑来。 当初,自己想要迫切的将姚夫人寻回来时。 也是被这种不甘和愤怒的情绪支配。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姚夫人在这个府里一直都跟透明人似的。 找不找得回来,又有什么要紧的。 至于徐韵,就算是找回来了。 恐怕已经不是徐府的幸事,而是灾难了。 林冷殇本就不偏宠她,此次又任性出逃要和离。 找回来了多半也是被休回徐家来。 虽说徐家是商贾之家,好歹是数一数二的富户,还是要点脸面的。 况且这后院里,没出嫁的庶女还有好几个,也要为她们考虑考虑。 想到这些,徐茂对身边的小丫鬟道,“去把尤姨娘请来” 小丫鬟应了声,便往尤姨娘房间去。 没多久,简单披了件外衫,半挽着发髻的尤姨娘就过来了。 入屋后,她微微躬身行礼,“老爷” 行礼躬身间,她外衫的衣襟扣子咧开了一粒。 露出里面红色的衣兜来。 徐茂微微蹙眉,“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尤姨娘只得尴尬的收拢了外衫,将扣子扣上了。 自从姚夫人走后,老爷对她就一直没有好脸色。 她想着老爷惯喜欢女子主动的,虽然上了年纪,她还是拉下脸,上演了一出年轻时候的戏码。 谁知徐茂已经不吃这一套了。 尤姨娘从心底叹了口气,哎,到底是老了。 待尤姨娘整理好衣衫后,徐茂才再次开口。 “派出去寻夫人的人可有消息传回来?” 尤姨娘听罢,稍稍露出个愁容来。 “暂时还没有线索” 尤姨娘本以为徐茂会发火,都准备跪下去请罪了。 谁知,徐茂却像是松了口气。 “既然找不到,就先不找了,那贱人若想回来,自会回来的” 尤姨娘听罢,心底一喜,忙附和道。 “老爷说得极是,姐姐若想通了,自会回来的” 见徐茂一脸疲倦之色,尤姨娘便主动上前,给他捏肩放松。 徐茂也颇为享受的,松缓下来。 享受了片刻后,徐茂似是想起了什么。 “锦儿的婚事,定下来了吗?” 徐锦是尤姨娘生的女儿,在徐府一众庶女中,是最得宠的。 “潘家和曹家都来提亲了,还请老爷拿个主意” 那潘家只是个小小的文官,曹家跟他们一样是做生意的。 若放在以前,徐茂多半会更属意潘家。 可跟林冷殇打过交道后,他还是觉得踏踏实实走经商的路子,更自在随性些。 那些为官的,总有股看不起商贾人家的感觉。 “就定曹家吧” 尤姨娘其实心中也更中意曹家,她不想让自家女儿去官宦人家吃苦。 “还是老爷考虑周到,那妾明日就给曹家回个信” 徐茂默认的点点头,“嗯” “对了老爷,三小姐也到了嫁人的年纪,这婆家的人选?” 三小姐的生母已经早逝,徐茂早已记不清她的样子。 他微微摆手,“你看着办就是了,往后这后院里的事,你多费些心” 尤姨娘听罢,面上一喜。 “那妾这几日就托媒婆去问问,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儿郎” 老爷不再找姚夫人,又让她做主庶女婚嫁的事。 这后院,已然是她尤姨娘的天下了。 尤姨娘心里头高兴,就又耐着性子给徐茂好好按了一顿。 直到徐茂露出些睡意来,尤姨娘才服侍他歇下了。 …… 听雨轩,主屋寝室内。 曲彩正半倚在床榻边,大口喘着粗气。 她习惯性的从右手边的床头抽出个帕子来,擦了擦额间的汗珠。 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她常常觉得胸口堵得慌。 有时候睡着了,都会被憋醒。 而且每次醒来,必定是出了一身的汗。 外间的小露听得动静,赶紧端了盏茶进来。 她进来后,就轻拍着曲彩的背,帮她顺气。 “曲娘子,您喝盏热茶润一润,会好受些” 曲彩接过茶盏,轻轻抿了几口。 过了一阵后,她的喘气声终于平静下来。 小露一脸忧色的看向曲彩,“娘子,您已按方子喝了十天的药,一点起色也没有,是不是让刘大夫换副方子?” 曲彩却是淡淡的,“不是方子的问题,是我自己的身子不争气” 自从生了孩子后,她对这副身子也没那么上心了。 本就是为孩子,才一直强拖着多活几日。 不然,她早该跟随夫君去了。 如今孩子平安生了下来,她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了。 所以大夫给开的药,她一直都是吃一些吐一些。 只希望能早早的走了,不要用这副活死人的心态,去影响孩子。 这几日她已经注意到,洛初只要在她身边,就会哭闹不止。 想必婴儿有灵性,已经感受到她有了求死之心。 小露见劝不动,只得低声道,“奴婢去给曲娘子端燕窝来” 曲彩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没多久,小露就去厨房端了上好的燕窝来。 曲彩只略略用了几口,就觉得有些撑了。 她摆摆手,表示已经够了。 “娘子再用些,这燕窝最是滋补了” 曲彩微微蹙眉,“端下去吧,吃多了反而撑的不舒服” 小露便不好再劝,端着燕窝出了屋子。 屋子外,刚好碰到刘大夫来复诊。 小露便将碗递给旁边的小丫鬟,迎了上去。 “刘大夫来了,奴婢随您一道进去” 俩人便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入屋后,小露先走上前去,给曲彩掖了掖被角。 “刘大夫来了,今日是复诊的时间” 曲彩微微点头,“嗯” 然后她便将手从被窝中抽了出来。 小露扶着她的手,搭上刘大夫已摆好的脉枕。 刘大夫屏气凝神,开始把脉。 把着把着,他的眉毛不自觉的微微拧起。 按理说,各色温补的药材喝着,曲娘子就算没有起色,也不会更虚弱才对。 可从脉象上来看,她这身子,虚的厉害。 “老夫开的药,曲娘子可有按时喝” 小露见曲彩没回应,便上前答道,“都喝了的” 每次,药都是她亲自喂的,曲娘子也都勉强喝了。 只是她不知道,每次喝完药,曲彩就会在无人的时候,吐一些出来。 那痰盂里有药味,她还只当是曲彩每回喝了药漱口时,带出来的。 刘大夫听得小露这么说,无奈的摇摇头。 看来曲娘子是从心里头自绝生机了。 所以任你效果多好的补药,用进去也是惘然。 虽然汤药不见得有效果,他还是拿出纸笔,又开了副方子。 这一次,他用的药效更温和了些,服药也采用少量多次的原则。 “按这个方子再喝十天,每次只喝一小碗,一日用五次” 小露接过方子,像是又看到了新希望,“奴婢记下了” 刘大夫又嘱咐了曲彩一些别的,才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