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阁内,王夫人正在小佛堂焚香念经。 这段日子,她不用管家理事,倒是多出了很多时间来清安礼佛。 王嬷嬷进来传话,说老太太有请时,她还有些纳闷。 这段日子,自己可没再动什么心思,去搅和定安院的事。 老太太又非得在这样大太阳的天气,请自己过去,是为哪般。 虽是心中不乐意,王夫人还是站起身来。 她放下手中的念珠,对身边的王嬷嬷道,“走吧” 王嬷嬷扶着王夫人出了屋子后,在小丫鬟手中接过伞,才往静安院去。 章嬷嬷因得了老太太的吩咐,让她顺道去看一趟温姨娘,问问她的病好些了么。 所以她给王嬷嬷传了话,见王夫人往静安院去后,并未跟着,而是往温姨娘屋里去。 园子里,王嬷嬷扶着王夫人走到葡萄藤架旁时,听得不远处隐隐有啜泣声。 王嬷嬷本想上前去将她们训斥一顿,王夫人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因为王夫人隐隐听得她们的对话,有提到大少奶奶。 如今大少奶奶减省了下人们的月例银子,她想听听看,下面的人,到底有多大怨言。 王嬷嬷会意,便轻声扶着自家主子,再往前走近了些。 葡萄藤上的绿叶长得茂盛,刚好将这边的情形遮住了。 待能清晰听到人的对话了,她们才止了脚步。 “好姐姐,你就借再一两银子先给我使使吧” “你上个月借我的还没还呢?” “这不是家中赶上事了吗?大少奶奶又削减了月例” “就算减少了,这才发了两日,你就没银子?” “真没了,不然也不会来找你借” “你给姐说实话,银子花哪了?” “好吧好吧,那月例压根就没发,被三少奶奶给扣了” “啊?她凭什么扣着你的月例?” “谁知道呢,咱们院子里的都扣了,说是跟下个月的一起发” 接下来便是窸窸窣窣从荷包里掏银子的声音。 “我也只有这点了,你先对付着用” 王夫人在一旁听着,脸色越来越沉。 这就是她疼爱的儿媳妇们办的好事,一个抠抠搜搜明着减,一个直接扣着不发。 将军府虽说没有以前那么风光了,也不至于没落成这样。 “你去前头看看,到底是谁在乱嚼舌根” 这一声吩咐,可把里面的两个小丫头吓了一跳。 她们想赶紧转身跑,可王嬷嬷已经掀开藤蔓,过来了。 “站住” 两个丫鬟便只得定定的站在原地,低头行礼。 王嬷嬷利落的喝止住了两个丫鬟后,才去扶了王夫人过来。 “夫人,是三少爷院里的小碧和打理花圃的小檀” 王夫人面带怒色,“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嬷嬷先扶着自家主子,在葡萄藤架旁的石凳上落座后,才开始盘问。 那两个小丫鬟在刚被人发现时,下意识的有些慌乱。 但仔细一想,自己说的都是实话,也没刻意诋毁哪位主子。 所以答话间,也没有特别心虚。 小碧见是王夫人时,反而有种找到了申冤之人的感觉。 她便顺着王嬷嬷的问话,将三少奶奶已经克扣下人的月利银子两个月的事,说了出来。 王夫人听得那小碧说的有板有眼,不像是说谎,心底一沉。 自己不是才给了她两个铺子么,她克扣下人的这点银子做什么。 联想之下,恐怕景瑞阁还有更糟心的事,瞒着她。 王嬷嬷问完话后,便请示王夫人,“夫人,这两人该如何处置” 王夫人冷着脸,“乱嚼主子舌根,自去琼华阁领十板子” 两个丫鬟听罢,心中自然不甘。 明明说的是实话,犯错的是三少奶奶,受罚的却是她们这些说实话的奴婢。 虽然心中是这样想的,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 两人只得按规矩跪地求饶,“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 王夫人哪里会理会这求饶之声,只站起身来,往静安院去。 静安院内,老太太还在偏厅,她等了好一会了,还不见王夫人过来,脸上就有些不好看。 她正打算遣房嬷嬷去琼华阁瞧瞧,是怎么回事。 王嬷嬷就扶着王夫人进来了。 王夫人入内后,微微躬身施礼,“给婆母请安” 老太太微微蹙眉,“起来吧,坐” 王夫人落座后,咳了两声,顺便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儿媳前段日子又病了,昨儿才刚刚好些” 老太太也听得她这推脱之词,脸色更难看了。 作为儿媳妇,自己生病之时,未来伺候过一日。 这不是说一句病了就推脱得过去的,若是心中有诚意,即便带病也会过来看一眼。 等自己好了,不需要伺候了,她倒是懒懒散散的来请过几次安,也多是说几句闲话就走的那种。 她明白,自家的儿媳妇不愿来她跟前,若不是有事,她也懒得将人唤过来。 “今日唤你过来,是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王夫人恭恭敬敬的答,“有何事,婆婆尽管吩咐” “我生病那段日子,多亏温姨娘在跟前伺候着,她向来是个孝顺的,就让她入了族谱,准葬入祖坟吧” 王夫人听罢,微微一愣。 入族谱,准葬入祖坟,这不就相当于是抬了侧室的位份么。 温姨娘又没能为林家生下个少爷,仅凭孝顺,就得了老太太这份恩典。 她心有不甘,“都怪儿媳身子不争气,倒是辛苦温姨娘了” “你就说,是个什么态度吧” 王夫人听得老太太的话,似乎已经十分不耐烦了。 她若贸然拒绝,只怕老太太会数落她一顿了。 毕竟在老太太生病那段时间,自己确实没来照顾过一日。 想到这些,王夫人略微顿了顿,“这个事,只怕儿媳也做不得主,得问问晖儿才行” 老太太就知道她会推到大少爷身上去。 “昨儿已经问过晖儿的意思了,他体谅温姨娘的一番孝心,已经表过态,是支持的” 王夫人听罢,脸上就有些尴尬了。 原来这件事,不是来找她商量的,是老太太已经打定主意,准备齐全了,只是通知她一声的。 既是如此,那她反对还有什么意义呢,反正改变不了结果。 “既是老太太主张,晖儿也支持的,儿媳自然没什么意见,只是以什么名目入族谱,怕是不好写” 虽然知道已成定局,王夫人还是想挣扎下。 “有什么不好写的,就照实了写,孝顺婆母” 王夫人便不好再反驳了,“还是婆母想的周到” “既然你没什么意见,那就让晖儿挑个日子,把这件事办了吧” 王夫人只得点点头,“嗯” 老太太交代完这些事后,便打了个哈欠,准备小憩一会了。 王夫人见状,识趣的告退了。 从静安院出来后,王夫人觉得格外憋屈。 今日出门一趟,先是遇着儿媳妇们的糟心事,又被老太太整这一出。 她深深觉得,自从夫君去世后,自己的地位一日千里。 上面的人不护着自己了,下面的人也敢糊弄她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