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你夺得去,我便能夺得回
秦灵若走到她的身前,握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拉着她向外面走:“我只当你自己会些医术,过于放心了,你还是同我入宫,我去给你请御医瞧瞧,你这样,皇兄回来我都没法交代!” “灵儿我真没事,我,就是刚才……噎到了……点心太干了……” 徐弦月作势喝了一口茶,“现在舒服了,没事了。” 秦灵若狐疑,捧着她的脸,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确认面色红润,温度正常,这才坐回原处抚了抚胸口:“那就好……” 一整日下来,也不知是因为秦虞灵和夏雪杳的陪伴,还是因为忽然发现心患已解,徐弦月心情一整日都灿烂的不得了。 乐滋滋的捧出了最新豢养的狸奴宠儿。 “真可爱!它有名字吗?” “嗯……有的,叫阿涉。” “噗……哈哈哈哈月月你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不好么?”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极了,小阿涉~喵喵!” “喵~” 徐弦月好久都不曾这么欢欣畅快过了。 其实还先前不曾有心思,给狸奴取名字的,方才秦灵若好奇问询的时候,徐弦月心血来潮,当机立断,确定了它的名字——就叫阿涉! 在此期间,她似乎感觉体内的红羽有无数次想要强行攻占取她的身躯,俱是被她一次又一次抵制夺回。 红羽无一次得逞。 用晚膳时,心神舒爽的徐弦月饭都比平日多吃了一碗。 徐远山一直关注着徐弦月,发现了这个小细节,只扬着嘴角不住的替徐弦月碗中夹菜。 徐弦月眼见的碗中的各类菜品越垒越高,堆成了小山,手掌终是格挡在公筷与“小山”之间。 “爹爹,我真的吃不下了……不可浪费粮食的……” “唉,你才吃了多少,我看你还能在吃一碗的。” “爹爹我都这般大了,晓得饥饱的。” “行吧,行吧!” 徐远山落了筷子,摸了摸她的头:“小姑娘家家,就该和同岁的在一起多聚聚,你瞧今日,玩得开心,心情也好了不少不是?” “你瞧你前些日子,笑得跟哭似的,我都看不过眼。” 徐弦月知晓前段时间让徐远山忧心了,乖顺附和道:“爹爹说的对,我先前只是……只是秦越川骤然离开,不太适应,现在想开了,日后不会了,他不在我要过的开开心心的。” 此话一半是遮掩,一半也是出自真心。 “如此,爹爹便放心了。” 直至日暮西沉,徐弦月回到了栾峰院,这才有心缓释了心念,放出了红羽。 [贱人!你早就在暗中谋划了是不是!] [我真是小瞧你了!] [起初只当你起个蠢得,没想到鬼心眼都能当筛子了!贱人!] 红羽暴喝,怨怒之气冲云破顶,破口恨恨骂着,巴不得冲出体外狠狠扇翻了徐弦月。 徐弦月拆解着发髻钗环,全当听不见,还火上添油地吟起了曲儿。 [我就不信,你就没有不休息的时刻!] [人不可能永远高度集中心念,但凡你有片刻松懈,若我成功,定要你好看!] 徐弦月将手中玉簪重新放归妆奁,梳理着如流水垂落的乌发,低垂眼睫温声道: “你大可试试,红羽。” “你以为,只有你豁的出去吗?” “你夺得去,我便能夺得回!” “是生是死,我的躯体自是由我做主,你们千方百计择选了我,无非因为我的利用价值是最大的。” “若我死了,废了你主子的计划,毁了我这颗绝妙棋子的你,又会有什么好下场?” “啪”得一声,徐弦月将楠木短梳重重拍在妆台之上,温润清透的淡黑眼眸之中,蕴满其中的,不再是小心怯懦,而是誓死果决。 红羽不敢相信:[你?你知道我的名字!你什么时候……那天!!!你看见了!?] 夜色寂然,窗外夜风萧索长鸣,“呜呜”不止。 徐弦月的声音,一如她眼下的心境,泠然至极: “我已知晓幕后之人是谁,若是我有个好歹,死前,只会写两封信,一封递于镇国公府,一封递于北疆,来龙去脉,各中详情,尽数说明,你同你的主子,谁也别想好过!” “反正如今你是囚在我的体内,大不了,你我玉石俱焚!” 说罢,不及红羽反驳,转身快步重新打开箱柜,取箱,开锁,选药,仰头,全部咽入喉中一气呵成。 动作迅速麻利,毫不拖泥带水,红羽回过神来的时候,徐弦月已经手举空瓶至眼前,倒扣着向下甩了甩——瓶中之物已然全部落于腹中。 [你——你——] 红羽支吾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想问我吃的是什么?” “毒药。” 徐弦月自问自答,把玩着手中药瓶,幽幽淡淡道。 “不过既是我研制的,分量自是拿捏精准,三日一次解毒,便不会有任何损碍。我不怕死,那你呢?红羽?” “你怕不怕?” “我不相信,你会为了一个不曾完全信任于你的主子,甘心舍命。” [你——你连自己都下去的手,真是狠毒!] 徐弦月起身重新收好木箱,叹惋道:“那有什么办法,你不了解我。 “与其受人所制,窝窝囊囊地活着,倒不如痛痛快快搏一场,随着自己的心意化风而去,倒也畅快!” [若真是如此,届时我的主子自会救我,助我离了你的身体。] [你不是很喜欢容王吗?你舍得,撇下他一个人去死?] 徐弦月凝了半息,继续不咸不淡道:“他会理解我的。若是我活着,大抵你和你的主子还可以苟延残喘。” 她的声线少见得骤然狠厉,眸底亦是一闪而逝划过锐芒,压着声音低斥道: “若我死了,秦越川定然会替我报仇,让你们一个个会尝尽极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肉躯消亡,便不断替你寻换新的合适肉躯,让你永受折磨,永不得解脱!” “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直到他寿终正寝为止!” “不,便是他死了,他也会嘱托旁人继续——折、磨、你!” “端看你,扛不扛得住!” 红羽震得说不出话,没有实体亦如浸冷狱,身染寒霜,止不住的胆寒战栗。 与徐弦月相处这段日子,见多了她温温诺诺,团滑怯首的样子,总以为她是手中棉絮,绵软可欺,任由搓圆捏扁。从不曾听过她如此骇然的语调。 冷锐,狠决,甚至于似有癫狂。 习惯了高居于顶,藐若无物,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也会反被其束,为徐弦月所挟制! 一体共生,原本就是盛者为主。 徐弦月也感觉得到,体内的一股不安喧嚣达到了顶点。 她在红羽的心口,“插”了血淋淋的最后一刀: “还有,你便如此确信,你的主子,真的会救你吗?” 红羽语塞,眼下真的被堵得说不出一句话。 徐弦月讥笑,转了话锋:“不若,我们做个交易吧,若你不再阻碍我,我助你解了这个的术法,你我分离,我助你寻回自己的肉躯。” “回归本体,还你自由。” “我助你,离开你的主子。” 从那日秦昭烈拧着她的脖子,说出的威胁话语来看,这大抵是红羽的“命穴”,何人愿意永生受人所制呢。 “我猜,你也厌倦了这种身躯换来换去的日子了吧,何人的身体哪有自己的安稳呢?” 红羽声音抑制不住的惊愕:[你!你会解!?] 旋即又恢复冷漠:[哼,你想诓我,这术法听过的人都很少,你若懂得,还会被我牵制这么久?] [还有,你有什么本事让我自由?] “此战之后,容王府与你的主子势力孰重孰寡,你自己掂量,不必我多说。” “至于移魂术法,我从未经历,初时是不明白,可你不好奇,为何我能如此快的反败为胜,反制与你?不然我怎么有自信说出方才那番话?” “因为我读过此类书籍,日久天长,自是与书上内容有所对应。所以才能与你有所抗衡。” 红羽还想呛声,徐弦月回忆着曾经读过《四国列志》的内容,又接着道: “此术是西曙术法,起源巫族,对吧?” “初代施术者,便是以此术法强行延命三百年。” “我说得可有谬误?” “我有一些孤本典籍,恰好,里面就有一卷,记录的就是这等秘术破解之法。” “然后,上面说,解法是——” 红羽凝神静气,细细禀听,却久久不曾有下文。 徐弦月适时止口,抻了抻胳膊,打了个呵欠,竟是回身向榻上走去。 红羽急问:[解法是什么!!] “你不曾应允我?我为何要告诉你?” 说话间,温热血滴忽然自鼻孔滴答滴答落于徐弦月的手背,徐弦月仰头,哀叹道: “毒性发作了……” [你真的服毒!?] 眼下夜色浓重,屋内仅点燃着少部分烛蜡,光线不及白日透亮,落在昏暗阴影的血滴,瞧着约莫是有些乌黑暗沉。 她真的慌了,这徐弦月真是个疯子!为了迫她应允,真的预备同她一身两魂同归于尽! 徐弦月道:“你当我是哄骗你?” [你!!] “这么些天,我也想通了,你大概是通过阿舍来到我的身体的,对吧,便是说要剥离你的魂魄,还是需要合适肉身作为容纳,我说得可对?” “眼下,似乎除了我,没有合适的肉身吧?” 徐弦月字字珠玑,不愿意给予红羽过多的思考时间,催促念叨。 她不知道她对那只白色狸奴做了什么特殊手脚,想来也不是什么人道的手段,不然又怎么会在剥离魂魄之际死去。 眼下于红羽,她只能赌,外加哄骗威胁。 赌她仍是向往自由,不甘心永远做别人的提线傀儡。 [好!我应允!] [你去吃解药!!] 徐弦月下榻,翻出一粒不知名药丸吞下,自行清理了滴落的血迹。 随后淡然地重新躺在榻上。 [这就——完了?] 徐弦月闭目应声:“嗯,以后每三日,我都会服一次。” [我都应承你了你还想怎么样!!!贱人!] 徐弦月没有睁眼:“注意你的口吻,红羽。你暂且不值得我相信。” 徐弦月翻身朝向内侧,身子裹紧被衾,心里暗暗讽了一句: 蠢货,一瓶大补丸吓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