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低声柔软地回应着“我在”
浪荡邪笑声猝然断于喉口,英王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俯下头去。 心口处,一柄银纹利刃透穿而过。 支流血线汇于剑樋,粘稠血液垂着长丝,滴滴答答悬落地面,融入脚下的红丝绒毯,瞬时消匿无踪。 英王仍是保持低头的动作,睁大眼睛,嗓中如塞了一团棉絮,滞涩呜咽了几声。 木着眼神,直挺挺向前倒去。 徐弦月水雾盈眶,咬着唇,眼睁睁看着英王趴伏倒地在自己面前,一柄长剑从后背贯穿身躯。 她错乱着呼吸,掀起濡湿长睫看向前方。 大概十步之距的壁面破损,岩石滚落,原来她猜的不错,此处果然还有一个暗门。只是瞧着暗门的背面构造,似是石门。 玄三立在破洞废墟前,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臂膀肌肉仍是绷紧。 他的面巾不知落到了何处,狰狞可怖疤痕暴露眼前,额角、面颊、乃至脖颈汗水如瀑,前胸肩背处的布料如被雨浇过一般,亦是比旁处的更显浓重深邃。 腰间剑鞘是空的,想来是直接甩手飞射,杀了英王。 他的目色似有极致癫怒余后残留的恍惚。 他的胸口一时半刻难得缓息,呼吸粗重,如失了智一般,一步一步,迟缓且又沉重地朝徐弦月而来。 徐弦月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看着他,轻颤道: “玄三……你……” 听闻她的声音,玄三回神,下意识抬起的五指僵硬蜷握在半空,生生忍住,将手臂收了回去。 却不曾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将她上下细细看了一遍,沙哑着问道:“可有碍?” 徐弦月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向铁栅外,来不及稳定心神,将玄三往向洞口处推行: “你,你先出去,原路返回,我来善后,动静这么大,一会皇后的人就来了。” 玄三不愿,固执驻足:“不行!” 这等残局,怎能留她一人在此! 徐弦月急了:“我有法子,你在这里,我反而没法解释,英王已经死了,眼下我对皇后还有用,她不会将我如何的,你信我!” “快些,你要是就在这,我真的要解释不清了!” 徐弦月一边回头,一边推搡玄三,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我命令你,快走!” “还有剑,也带走!” “奥,对了,这个也帮我销毁了!” 徐弦月将荷包塞进他的手中。 与其酒壶药物被查出与她的荷包内药粉一致,不如毁了彻底。 “我保证,一会在殿外同你汇合!” 玄三凝着眉峰,转眼看向倒地的英王,心底的怒意再次升腾,难以遏制。 可看着她带着水光,祈求的瞳眸,不忍令她为难,终是随了她的愿,抽了剑刃,攥着荷包,回凝了她一眼,便再度消失于洞口。 外面有细碎脚步声,徐弦月顾不得多思,将酒壶内的酒液尽数倾洒在地,脱了外披揉成一团扔到地上,重新回到方才铁栅前站的位置,抑制着身躯浓烈恶心反胃的生理不适,躺在在了英王正前方,闭上了眼睛。 她本是想假装昏迷的。 大概是因为确实受到了惊吓,心绪高度集中惊恐,短促间又松了心弦,心潮大起大落,以至于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浓重黑暗困倦侵袭脑海,当真半昏半睡了过去…… 也好……演的……会更真实些…… 皇后携着宫婢前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地惨烈狼藉的景象。 新鲜的血腥气冲天刺鼻。 英王趴伏于地,脸歪向一侧,睁着双眼,面上愕然犹存。身上的血洞新鲜,衣袍浸染,身下的红丝绒毯吸了过量的血气,已是由鲜红逐步浸透扩散为褐红。 徐弦月生死不知亦是倒在他的面前,她身上锦袍外披被丢在另一处,发髻微有松散。 前方暗门那处碎石滚落,残破不堪。 眼瞧着便是二人追逐之时,忽然遭了刺袭。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你不是来瞧过吗!?” 皇后斥问身侧宫婢。 小宫婢头低的不能再低,颤声小声道:“奴婢,是来看过,确有动静,倒是瞧着当时英王像是在兴头上,还让奴婢滚……奴婢,奴婢……” “先把门打开,瞧瞧里面人是死是活!” “徐弦月还不能死,她还有用处!” 宫婢抖着手从袖中取了钥匙,来了栅门,半抱起徐弦月探了探鼻息,如释重负道:“娘娘,还有气,容王妃还活着。” “就是好像昏过去了,要请御医吗?” 皇后松了口气,小幅度挥了挥袖摆:“先带下去,送到偏殿,请个御医给她瞧瞧,待她醒了,我有话问她。旁人问起来便说在本宫这里饮了几杯酒,不胜酒力,暂且歇息在此处。” “皇后娘娘,可要派人彻查?” 皇后横了宫婢一眼:“查什么查!你要让合宫城的人知晓,容王妃和英王,在本宫的内殿苟且!?英王死了,还是由本宫坐镇?” “去请祁王来本宫这里!本宫有事与他商议!” 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让人去暗道另一头悄瞧瞧!” 虽然她心知,刺客多半已无踪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遣人去瞧瞧,或许有一丝线索。 “今日之事,若有泄露,全部治你们的罪?” 宫婢应声退下。 皇后只站在栅门外,瞧着内里破损的暗门,英王的尸体横亘在门口,若要前去查探,必是要蹚过他的身躯,迈过那片浓腥血迹。 她不愿沾染腌臜,嫌恶地以软帕遮住口鼻。 只探头看了看,推测道:“这石门有些分量,若要破除,非一人之力能及,刺客该是至少三人左右……” 又瞧着另外由几个宫婢,七手八脚托着的徐弦月,低骂一句:“不中用!” 今日这步棋,算是废了! * 徐弦月安安静静在偏殿睡着。 秦灵若与夏雪杳见她许久不归,寻到此处却听说她饮了几杯果酿就醉倒了。 夏雪杳嘀咕道:“果酿,月月酒力不止于此啊……怎么会睡了这么久……” “大概,也是她近来心绪不好吧,虽是面上不曾表现,但是我想她终究还是担忧三皇兄的……她近来都睡得好少的……” 夏雪杳替她理了理发丝,瞧着她熟睡的面容,敛眉心疼道:“也是,月月的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 “宫门快要下钥了,杳杳也回去吧。这里有我,不必担忧。我们先出去,让月月好好休息。” 夏雪杳瞧她没有大碍,点了点头,随秦灵若一同轻手轻脚离开了偏殿。 殿内只燃了少半烛火。 原本静燃焰芯忽然撕扯摇摆,明灭不定。 徐弦月睡得不是十分安稳,似陷梦魇,她的眉心轻蹙,隐有短促轻细且不安的喘息,声息哽咽地小小声念了一句:“秦越川……” 殿门无声慢慢推开,背光而入的颀长身形,影子被拉的极长。 他听见了细若蚊蝇的呢喃轻唤,疾步行到了她的面前,蹲身半跪于她的榻边,一手握着她的柔荑,一手覆在她的面向他的素白面颊,低声柔软地回应着: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