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黑炭头念起来像一个长不大的巨婴。
岁末,好些商铺贴出了歇业告示,阳春书局也不例外。 今日徐弦月备了点年礼,打算去自家商铺走一圈,也算是年终慰问各家掌柜辛苦了一整年。 最后来到阳春书局的时候,王掌柜已理好了账簿,瞧着也准备关店歇业。 王掌柜抬头,看见徐弦月,喜气洋洋招呼了一句:“东家可是要来最后看一眼账簿?我正打算给您送去呢。” “自从那事以后,聿津书院敲锣打鼓,给咱们换了块新匾额,在咱们书局门口吆喝好多天替我们招揽生意……反正啊最近我是一点也不愁书卖,订单都派年后三月去了呢,要不是年尾,估计还能再多。” 徐弦月也很开心:“若是订单实在多得无法按期出货,不若协调分到书会里一些,有肉一起吃嘛,总归是一个整体。” “唉,唉——” 王掌柜连连应是,笑得合不拢嘴。 徐弦月递了节礼,客套两句打算离去,刚要转身王掌柜唤道:“东家,您听说了吗?那个张禹清要重新出山了。” “张禹清……”徐弦月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可想不起在哪里听说过。 “他出山?怎么了?” “您不是要开书院吗,我总觉得此人约莫可招揽。您年轻了些,不知他的名气,在我年轻的时候,他曾为宫城最年轻的二品宫学少正,当年皇帝都是赞不绝口的。” “这不,隐退多少年,重新出山了,如今听说暂且落居普济寺。好些学院院长争着抢着求他做先生呢!” “还有人愿意以院长之位相赠只求他留院教授。” 徐弦月恍然大悟:“奥——” 有点耳熟,好像同秦越川说的差不了多少,莫非……是张叔请来的? 张叔真的劝动那人了? 王掌柜瞧她悠哉悠哉,心焦自己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握拳紧迫道:“您还‘奥’呢,您要抓紧啊,把他请过来,别说学院夫子不愁招,就是学子也能慕名而来。” 徐弦月哭笑不得,“王掌柜,我知道了,我会打听的,不过眼下书院方才筹备,动工都要年后,建成还需月余,我拿什么同人家谈啊。” 这事,还是要去张叔那里问个清楚明白。 王掌柜扼腕:“这倒也是,急也急不来,不过您还是要抓紧些的。” “我知晓的。”徐弦月笑盈盈辞别了王掌柜,直接去了墨宝斋,下了马车,才发现,墨宝斋早已歇业。 “我这是,来迟了?张叔这就回乡过年去了吗?” 徐弦月也不在意:“罢了,年后再来吧。” 转身之际,脑海突然冒出一个奇异的想法,她转身瞄了一眼墨宝斋门头招牌,若有所思。 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自言自语呢喃着:“……怎么会呢,天下姓张的那么多,一个名仕,怎么会甘心在小小墨宝斋做个掌柜,说出去任谁都不相信吧……” 徐弦月晃了晃脑袋,甩开了脑中“不切实际”的念头。 又去徐宅接了徐远山回了容王府。 徐远山笑的合不拢嘴,徐弦月谈起王掌柜提及的“张禹清”,徐远山拧着眉头,这名字他听着也有些耳熟。 墨宝斋那个,成日同他“老张,老徐”他叫什么来着,当年好像说他叫“张青”,也是个有本事的。 徐远山手指点着桌面,嫌弃道:“我瞅着你张叔不太可能是那个张禹清,你瞧他那个不修边幅的样子,一身衣裳能穿好几天,面上斯文,底下有时候骂的比我还难听,百来句都不重样……” “哪有人家传闻中那‘风流’样子,月月定是多想了” 徐弦月干笑两声,也不再多问,只寻摸着年后要不要寻个机会也去普济寺瞧一瞧。 此时青阳在门口禀报:“王妃,可以出发了。” 今日是年节宫宴,各国使臣前来朝贺,秦越川自朝会结束便留在宫中,直至此时,方才派人来接徐弦月。 “爹爹,我先走了,你且安心,在此等我们回来。” 虽然徐弦月已是参加了多次宫宴,每次入宫徐远山仍是不太放心:“你不必担心我,倒是你,于宫中万事小心。” 徐弦月笑应,随青阳上了马车。 秦越川曾提及,若是舅舅计划正常的话,今晚许是会有大进展。 年节宴上多半会有风波。 到了宫城门口,秦越川似乎已是等待多时,一边牵她下了马车,一边道:“今夜无论发生什么,月月都无需放在心上,一切我自有安排。” 徐弦月点点头,心里踏实了许多。 虽是年节宴,于徐弦月看来,大抵也只是装点的热闹了些,喜庆了些,同旁的宫宴并无不同。 舞乐悠扬,众宾欢畅,瞧着也并无不妥。 连身子有碍的秦昭烈的都拖着病体前来参宴。 似乎相熟的人之中,只有贺薛怀不在席面。 群臣举杯,向上方皇帝皇后敬献,亦有他国使臣献上贺礼。 徐弦月有些心里记挂着贺薛怀,垂头盯着杯盏中的清亮酒液漾起的细小涟漪,有些心不在焉。 忽然场上一道粗犷男音响起,好似一把握于掌中不断摩擦的沙石,咯吱咯吱,听得很不讨喜,难受的紧。 徐弦月拧着眉心朝场上看去。 来人肤色黝黑,五官硬朗,乌发束于颅顶,同北玄的低调精致不同,此人衣着甚是浮夸。 白玉耳饰一侧长一侧短,衣衫上墨色暗纹底缎满绣着艳红繁复花纹,还坠着好些精致五彩玉石。黄金腰带上嵌满珍珠宝石,兽皮革靴靴筒还是双色拼制。 看不出年岁,大抵是及冠了。 徐弦月只觉视线拥挤,满室烛光辉映下,那人装扮晃得眼睛生疼,怎么会有人从内到外无一处不惹人厌烦的。 场上人昂首,阔步行于皇帝面前,扬声道:“北玄皇帝,在下南渊来使,乃是我南渊皇庭四皇子,苏旌钰 。” 今日,特奉我父皇之命前来,于年节宴会,送上贺礼,于此举杯同饮,共祝安康。” 言辞直白,态度傲慢。 口中念的文邹邹,却是一副赳赳武夫做派。 这套与他的性格作风极不相称的说辞,一猜就是随行的使臣嘱咐他提前背好的。 皇帝秉持着一贯雍容大度,不计较他的失礼。 只微微抬手举杯,: “同乐。” 语气平淡,只象征性应了一句。 苏旌钰不在乎他的冷淡回应,接话道:“我也不藏着掖着,此次前来,父皇着力要求我,谋求两国之好。” 徐弦月下意识看了一眼秦越川。 竟是真的。 秦越川察觉到她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徐弦月又将视线转向秦虞灵和秦灵若。 秦虞灵端正坐着,扬眉得意的看着一旁无知无觉,正在垂头吃菜的秦灵若。 皇帝道:“两国久战不消,确实应该以和为贵。” 苏旌钰道: “所以此次前来,父皇特允我带一位北玄公主回去。” “啪”得一声,秦灵若手中的杯盏落地。透红的果酒洒落一地。 她难以置信,保持着握着酒盏的姿势,愣愣抬头看着场上。 这个五颜六色的“黑熊精”,想娶北玄公主!? 北玄如今就只有两位公主,秦虞灵前些日子刚刚定了驸马,那岂不是——倒霉的是自己? 秦灵若双眼滚着泪花,委委屈屈看向皇帝,期冀着他的回答。 皇帝似有所感,侧目看了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此事,容后再议。” 苏旌钰也不知是执拗,还是听不懂皇帝的言外之意,不依不饶道:“北玄陛下,有何顾虑需要容后,值此良辰美景,双喜临门岂不美哉?” 场下的秦虞灵心里暗爽,多亏她听了徐明曦的话,虽然定了一个草包做驸马,但是好歹留在了北玄,仍旧可以做她的逍遥公主,秦灵若,可就不一定了。 这事,与她无关了,她乐得隔岸观火。 瞧着秦灵若飘忽不定的眼神,忍不住“安慰”了她一句:“妹妹别难过,南渊是个好地方呢。” 秦灵若回瞪了她一眼:“是好地方你怎么不去!” 秦虞灵掩唇轻笑:“我可没那个好福气,这桩好事,想来必定是要落在妹妹头上了。” “你!”秦灵若语塞,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愤愤盯着秦虞灵。 又听男席传出一道声音,秦灵若目光循声望去,是秦行越。 呜……皇兄虽然平时脾气臭了点,嘴毒了点,招人嫌了点,还老是弹她脑瓜崩,但是还是很讲兄妹义气的。 她眼巴巴看着秦行越起身,走到场中,“四皇子求和之意我等已然明确,只是虽是两国之好,未必只能联姻,诸如通商互市,也未必不可。” 皇帝赞同,“此言倒也不错。” “可父皇说了,是让本皇子同贵国结成姻亲。” 秦越川听着场上的苏旌钰一口一个“父皇”,心里厌烦得紧。 偏头看了眼身边紧盯场上的徐弦月。 同样是以“娘亲”为口头禅,怎么他的月月说起来就这么戳人心尖,惹人怜爱,这个黑炭头念起来就跟一个长不大巨婴一般。 皇帝无心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四皇子,便是求亲,我北玄的公主好歹也是金枝玉叶,亦是不嫁无谋莽夫。” “这般好了,不日冬猎,若你能赢的头筹,朕便允了你的要求!” 秦灵若双眸瞪大,僵直的脊背瞬时松垮,父皇这就算应允了? 南渊好战,马上功夫自是不必多说,想要赢的头筹岂不是轻而易举? 当下看似推脱,实则难道不是板上钉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