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镇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天通宵整理台账，今天睡过头了。”　　 李小伟将大门推得更大了一些，连忙把王兴发迎了进来，马上向他倒苦水。　　 李小伟不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当然得用点小心机，装作十分敬业的样子。　　 “种子站是公益二类事业单位，定编就两个人，还招了两个合同工。上一任站长50多岁，家里还有一个成年但神经不太正常的女儿，一直在为女儿操碎了心，四处守医问药，完全没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另一个正式工作人员虽然有编制，但一直没有提副站长，也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利用种子站的工作便利自己倒买种子赚钱，平常也不怎么坐班。还有两个合同工今天都请假了，一个说家里孩子病了去县城看病，一个说昨晚在家搬东西扭了腰今天起不来。”　　 李小伟追着王兴发，姿态一低再低，再也没有初见王兴发时候的狂妄之色了。　　 毕竟现在县里的天线断了，什么背景都没有了。　　 “王镇长，您一定要加强领导，给我们支持啊。昨天我加班一整晚，也就收集整理了这些资料。”　　 说着，将一挪资料就那样塞到了余靖的怀里。　　 余靖看了看李小伟，才几天不见，整个人又丧了不少。　　 满脸胡茬不说，眼眶底下一片乌青，好像真的是几天几夜没睡的样子。　　 余靖翻了翻手里的资料，其实也是一堆没什么用的资料。　　 种子站前厅是个大门面，两边都摆放着种子品类与价格，但没什么现场，许多需要自己根本实际情况预订。　　 王兴发望了一圈后，就往后走去。　　 往后有个面积不小的院子，却四处随意堆放着一些杂物，上面不少蚊蝇飞舞，让人有些抬不动脚。　　 “这边，王镇长，这边是种子站的办公室，要不进去喝杯茶吧。”　　 李小伟见王兴发站在院子里有些迟疑，继续在前面带路。　　 “后面是什么？”　　 面前是一排五连间的平房，像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所建，既有年代感又有些破败感。　　 这样子看起来一阵风儿就能刮走，能抵住上次山洪暴发的连续大雨，真的是太神奇了。　　 王兴发不想进去，倒是指了指中间走廊往后的方向。　　 “是仓库。那地方没清理，乱得很……”　　 李小伟还没介绍完，只见王兴发已抬腿往后走去。　　 没办法，只得取了钥匙打开了仓库的大门。　　 正是晌午时分，艳阳高照。　　 而仓库里一片的昏昏暗暗，且一股一股的霉腐味儿直往鼻子里涌，让人有些想要咳嗽和反胃。　　 “山洪暴发的时候，这儿淹了？”　　 王兴发掩了掩口鼻，然后看向李小伟。　　 “山洪暴发的时候，我还在镇政府工作呢，对这儿的情况不了解。”　　 李小伟有些尴尬地一笑，搓了搓手。　　 “镇政府和中心街算得上是南沣镇地势较高的位置，山洪暴发主要淹了沣泽村和沣治村的住宅和农田。这个仓库应该是年久失修，加上山洪暴发前一个月的暴雨所致。”　　 余靖指了指仓库顶端的几处破洞，正好那里投下几道阳光，泛起一些浮尘让人忍不住要打喷嚏。　　 余靖也揉了揉鼻子，终于没忍住退出了仓库。　　 王兴发见余靖出了仓库，好像有个台阶下了，也连忙退了出来。　　 “种子站每年都没有经费维修？这怎么能保证种子受潮生虫？山洪暴发后，应该有救灾款项的吧，种子站没有申请到？”　　 王兴发站在仓库门口，叉着腰还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都有的。还是因为种子站经费太紧张，又没有收入，完全没有钱请人做事。拨过来的钱，都花在请人的工资上了，没有钱投入维修。”　　 李小伟刚来，也不知道钱都花哪儿了，反正前任走的时候就交了一本糊涂账，他也不知道往哪儿下钗子。　　 “那就是说，作为种子站的站长，你没有能力管理好种子站。要不你当个副职，我再安排一个正职过来教你怎么管理这里？”　　 王兴发觉得头有点大，转身看向李小伟。　　 亏得他以前是分管农业的副镇长，难道从来没来过种子站，对于种子站以前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　　 “镇、镇长……”　　 李小伟本来就从镇领导班子成员被贬到种子站长后一厥不振，还要把他从站长贬到副站长？　　 李小伟结巴着，只觉得心尖都凉透了。　　 是谁告诉他当公务员好？　　 一辈子一劳永逸，平常就是喝喝茶、看看报纸，不用操心，平平安安到老。　　 他也没做什么最大恶极的事情，怎么会被一贬再贬呢？　　 但凡自己有一丁点本事，这会儿就扭头走了。　　 可是如果眼下走了，那就真的是把饭碗给泼了，后半辈子就只能讨饭了。　　 “余主任，你回头问问汪镇长，他不是分管经费的事情吗？得将这种子站的前因后果都捋一捋，才好对症下药。”　　 王兴发又回头跟余靖交代一声，带着余靖就要离开了种子站。　　 ”镇长、镇长……”　　 李小伟在他们身后追，一把抓住还没有上车的王兴发胳膊，全身像是筛子在抖，就差给跪下了。　　 “李站长这么年轻，只要肯在工作上下功夫，没有你克服不了的堡垒。”　　 王兴发微微叹了一口气，扒掉了李小伟的手。　　 转眼已到了中午11点多钟，放在平常是吃午饭的时间。　　 可是种子站仓库里那股子霉味儿和恶臭，好像还在鼻子底下盘旋，久久不肯散去，以至于几个人都没什么胃口。　　 干脆一股脑儿把农药站看完，推到下午再打算吃午饭。　　 没想到在农药站，竟然看到农药站几个人就在大门口摆桌吃饭，桌上七个碗八个碟的看上去伙食不错。　　 “镇长！我以为您看了种子站会下午来呢！您看这……”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连忙起身，示意大家都站起来夹道欢迎过来的王兴发和余靖。　　 “农药站运营情况很好嘛？我看这有鱼有肉还有酒，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王兴发还真的抬眼看了看门口那张圆桌上的饭菜，扯了扯嘴角一笑，却是看起来情绪并不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