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村地处山区，山地贫瘠，又缺水，种不起庄稼，只能种苹果，家家户户的生计，就靠着这一树树的果子。　　 而苹果价格的高低在农户心里就是天大的事。　　 价钱高些，日子能好过不少，价钱低了，来年就得勒紧裤腰间过苦日子。　　 李铁蛋跟郭家一向交好，当从郭大爷口中得知有老板给八分来村里收苹果时，可把他高兴坏了，甚至都盘算好卖了苹果，去镇里扯上几米新布，给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做件新袄子。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老板盼来了，却说不是八分，他内心的失望和郁闷可想而知。　　 郭家是村里条件最差的，从李铁蛋老爸那辈起，就对郭家多有照顾。　　 也因此，在得知郭大爷伙同外人戏耍自己时，李铁蛋才会格外愤怒和憋屈，跑去了村主任家告状。　　 村主任身为一村之长，得知有老板高价收苹果，自然不肯放过为全村人谋福利的机会，当即就和李铁蛋往郭家来了。　　 半道上遇到去找贩子卖苹果的村民，两人直接招呼：“别卖了，郭大爷家的老板收八分。”　　 这下可不得了，不少村民也跟着一块往郭家来。　　 ……　　 “郭大爷，听说你家老板八分收苹果，有没有这回事？”　　 郭大爷老实巴交了一辈子，面对村主任的上门质问，他不敢说谎蒙骗，又不想失信于裴飏，左右为难之下，只得向裴飏投过去求助的目光。　　 裴飏心知今天这事恐难善了，出声替郭大爷解围：“我们也是五分收。”　　 李铁蛋指着裴飏鼻子跳脚，“你放屁！先前我过来的时候，亲耳听到郭大爷跟郭大娘说是八分，还说五分是在唬我的。”　　 都是一个村的人，平时郭家没少受村里人恩惠，如今有好处居然自己藏着。　　 村主任脸色当即就冷下来，“郭大爷，你摸着良心说话，到底是五分还是八分。”　　 郭大爷为难得脸都揪成了一团，“哎呀”的跺了跺脚，指了指裴飏，“我听老板的，老板说是几分就是几分！”　　 随着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好几十双眼睛齐唰唰看向裴飏。　　 裴飏上过战场，见过风浪，眼下的场面对他而言根本不算回事儿。　　 他淡定道：“五分。”　　 村主任拿人高马大的裴飏没办法，只得转头向郭大爷施压，“老板给五分，郭大爷，你怎么说？”　　 郭大爷看看裴飏，又看看越聚越多的村民，面带苦涩的点头，“好，五分。”　　 “爸……”　　 郭老二显然对这个价格不满意，想要出声，被郭老大给制止了。　　 裴飏趁机向村主任和村民解释：“我们的收购价跟贩子一样，都是五分，今天就先收郭大爷家的，大家想卖苹果的话，等下次……”　　 门外的对话，门内的沈明珠和郭大娘、郭家两个媳妇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价格变成了五分，郭大娘当即扯着沈明珠，情绪很是激动——　　 “说好了八分的，现在又变成了五分，你们咋能说话不算话？”　　 郭家的两个儿媳妇也气愤的出声指责沈明珠：“知道你们肯收八分，爸一大清特地去镇上割了一斤猪肉回来，想请你们吃顿好的，猪肉吃了，又变卦只给五分了，你们这不是骗子吗？”　　 “骗子！骗子！”　　 郭家的几个孩子围着沈明珠齐齐大喊。　　 听到门里的争执声，村主任和李铁蛋想要领着人冲进来。　　 裴飏带着老朱和沈朝北阻拦，双方不可避免的起了肢体摩擦。　　 沈明珠被郭大娘娘仨纠缠得心烦，听到门外闹了起来，心里顿时升起无名火。　　 “八分就八分，就按这个价格收！”　　 郭大娘和郭家的两个媳妇这才罢休，并迫不及待打开门，扯着沈明珠同郭大爷和郭家两个儿子说道：“人女老板说了，按八分收！”　　 “是啊，爸，我们都听到了，她亲口说的八分。”　　 郭家的两个儿媳妇也出声附和，甚至还拉上几个孩子做证，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个价坐实，以免得沈明珠反悔。　　 十二月份的奉城很冷，但郭家女眷只顾自己利益和得失，不管他人死活的自私和愚昧，更教沈明珠心寒如冰。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用在她们身上，再恰当不过。　　 裴飏第一时间走到沈明珠身边，眼神关切的落在她有些发白的小脸上，语声温和的说道：“别担心，这事我来处理。”　　 “不，我亲自跟他们说。”　　 见她往门外走，裴飏忙跟在她身侧保护她。　　 等她跨出了门，郭大爷立刻面带歉意的向她赔罪：“姑娘，给你添麻烦了。”　　 “是她自己说的八分，她们当大老板的又不差这点钱。”　　 说话的是郭家二媳妇。　　 沈明珠瞥了对方一眼，转头对村主任和村民开口：“我是厂长，收苹果的事我说了算。”　　 话音一落，村民们顿时炸开了锅，个个都要她去家里收苹果。　　 “我家的苹果不比郭大爷家的差，我们都是一个山头的。”　　 “咱们村的人就靠着苹果吃饭，不像你们城里人有商品粮吃，老板，你就行行好，把我们的苹果也收了吧。”　　 沈明珠没跟村民对话，而是叫上村主任去一边谈——　　 “我们就一辆车，最多能装两千五百斤，按八分的价格收，谁家先卖由你来安排。”　　 村主任自然不会拒绝。　　 能卖一点是一点，总好过全部贱卖五分。　　 当即，村主任就站在郭家门前，把沈明珠收购两千五百斤苹果的事明明白白讲了。　　 至于收谁家的，抓阄决定，一共五个阄，谁家抓到就卖五百斤。　　 这个方案得到了除郭家人以外，全部村民的一致赞同。　　 郭大娘不干了，急赤白脸的跑到沈明珠面前讨说法，“说好了收我家的苹果，你咋能说话不算话呢？”　　 沈明珠平静看着对方，“我只是答应了按八分的价格收，没说一定收你们家的。”　　 郭大娘急道：“我不管，反正你昨晚跟我家老头子说好了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沈明珠笑了下，“行，那我去跟村主任说说。”　　 说罢，沈明珠来到村主任身边，用村民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村主任，郭大娘非要我先收她家的苹果，不然就骂我说话不算话，我很难办啊。”　　 如果把两千五百斤苹果比作是蛋糕，村主任和村民则是等待分享蛋糕的利益共同体。　　 而现在，郭大娘想独吞大家的蛋糕，无疑是在触犯众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