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教授,你很天真,但我不傻,”姜小米拿了本书压住那张合同,目光如炬,仿佛洞察一切,“一,我不是贺厂,我没有办法替他做决定,二,还没配型就要先签合同,你翻脸不认人,那怎么办?” “不会,我绝对……” “你连刚出生才一个月的儿子都敢丢,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姜小米嗤之以鼻,“你要是有耐心,咱们先等着。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了,对吧?” 然而,柳蓉却十分焦躁,眼看着到九点了,各单位部门,该上班上班,该做事做事,哪里等得了太久。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人民公仆会鞠躬尽瘁,方贝贝的父亲作为建筑局的人,想要以权谋私,那肯定是不行,现在要走贺文钊的路,更是难上加难。 “妈,我们还是先走吧,爸还等着我们的消息,”方贝贝着急道,“回头我们打电话给哥,现在就是他要命,就必须签了这份合同,否则他也活不长久。” “方老师,”就在两人要走时,姜小米懒懒地拉长尾音,“以前贺厂想要叶晨进体校,你一直不答应,就是为了让他向你母亲低头,是不是?” “我……” “贺厂和你母亲的事情,发生在你出生之前,如果你还心疼他是个兄长,你劝劝柳教授也劝劝你的父亲,不要做对他不利的事情了,他的人生够苦了。” 姜小米的话犹如一记耳光打在了方贝贝的脸上,从未有人这样说她。 “柳教授,我也说一句话,麻烦你听一听,”姜小米对柳蓉的轻蔑已经到了极点,“作为母亲,无用弃之,有用抚之,你这个母亲不仅很失败,而且很冷血无情。” “我不用你教训,我是教授,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恐怕你这教授是名不副实吧?”姜小米讥笑道,“就好像方老师一样,通过您爱人的权力取得教授的头衔的。” “你……” “方老师,看来我还得多少一句,”姜小米看向方贝贝,“每一位有自尊的老师都会让学生自尊心有发挥的机会。想想你是怎么对叶晨的,就知道自己配不配当一位老师?” “我……” “好了,我们不和她废话了,”柳蓉推着方贝贝出了办公室,然后从窗口经过,开车离开。 姜小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希望贺文钊不要怪她擅自编造出生病这样的憋足的理由。 早上的课还没上完,她就看到贺文钊在操场等着她了。 一到课间,她就跑出去了,“你怎么才回来?” “想我啦?”贺文钊双手插兜,一脸痞气,“开完会就厂子门口遇上了不该遇上的人,耽误了一会儿。” “你母亲她们?” “嗯,”贺文钊微微侧首,眸中若有似无地笑着,“我听说自己病了,而且是病入膏肓,所以来问问小米老师看,除了肝脏移植之外,还有其他办法救治不?” “对不住啊,好像不用这种办法,没法子考验人心,所以……”姜小米很不自在,还想跟着他解释来着,没想到他都知道了,“你就看在我帮你的份上,别生我的气。” “后果很严重,你让我怎么不生你的气?” “什么后果?”姜小米怯怯地问道,“难道你真的有肝病还是……” “她在厂子门口闹,说我的病快要死了,很多女同志都知道了,现在都没有女同志愿意和我谈对象,更不愿意嫁给我,你说怎么办?” “啊?”姜小米一脸苦愁,“她怎么能这样?这是要鱼死网破吗?” “后果是不是很严重?”贺文钊盯着她看。 “那我帮你澄清?”姜小米在心里骂自己是猪,她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贺文钊的名声也是名声,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或者去医院打个证明,证明你没有生病?” “太晚了,”贺文钊扬唇,“反正我的名声回了,没人要了,你看着办。”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 “小米老师,该上课了,”五个孩子趴在窗口,朝姜小米齐声大叫,“要不别上课,让我们出去玩会儿吧。” 姜小米朝他们做鬼脸,该念书的时候想着出去玩,想得美,反正这个时候孩子催促,她刚好先避过贺文钊,“我先上课,至于坏了你的名声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补救的。” “对了,我还有件事情……” 姜小米不等他说完,抬脚就去教室,认认真真地把第四节课上好,完了看到贺文钊还在,她的头皮瞬间发麻,笑都笑不出来了,“贺厂,这是学校,孩子们都在,你不必盯着我不放吧?” “我找晨儿,”贺文钊朝叶晨招手,“上课前我就同你说了,你没听我说完。” 姜小米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贺叔,”叶晨蹦蹦跳跳过来,不去体校的事情对他完全没影响了。 “市体校的王老师看中你了,想让你跟着她,你愿意吗?”贺文钊问道。 “愿意是愿意,我就是害怕……” “别怕,王老师不是方老师,”贺文钊说完,让他去玩,这边跟着姜小米走出教室,“今天去总厂开会,是那边工会主席告诉我的,希望我们不要埋没孩子的天赋。” “能继续体训当然是最好的,就是天天让你这么赶……” “嘿,我说小米,我最近发现你对我很关心,”贺文钊玩味十足地望着他,“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鬼才对你有意思,”姜小米心跳加快,“我可告诉你啊,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我希望孩子能在一个安稳的环境下学习和成长。你要是再胡说,我搬出去了。” “开玩笑的,”贺文钊笑着拂发,故作无奈,“我这样有老有丑的糟老头子,没人会看得上。” “那……那也不是。” “你看上我了?” 姜小米急得用备课本拍他,“胡说,才没有呢。我对所有人都一样,这叫一视同仁。” 贺文钊笑得更欢了,“哎哟,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