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乐靖坐在姑母昭宜长公主身边,原本在吃果子,听到这声动静,不由朝外看去。 方内侍把酒杯端到商渐珩面前,商渐珩却挥手示意方内侍走开,别挡着他的视线。 在众人有意无意的注视中,两道人影从门边走进来。 左边那个一贯的黑色劲装,与京中寻常男子戴金冠或者玉冠不同,她只用一条绸带束发,墨发如瀑,甩在身后,只有几缕发丝落在她的眉宇,随风轻动,却并不显凌乱,只平添几分少年意气,再加上暮春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削弱了些许些冷冽。 她对旁人的注视似乎习以为常,冷峻如冰的脸没起丝毫波澜,冬夜寒星的瞳眸,唯有看向身旁的‘女子’时,才会添上几分柔和。 而令许多人失望的是,她旁边的女子带着一层面纱,只露出一双和虞安歌近乎一样的墨瞳,只是虞安歌眼中充满了冷淡与疏离,他的眼睛却充满明澈,望之便忍不住心生亲切。 虽有轻纱掩面,但那“女子”一身淡粉色的翠水薄烟纱衫,下穿散花水雾百褶裙,身系软烟罗,显得他身量颀长。 随着虞安和逐渐走入府中,又让人不禁感慨他良好的贵女修养,莲步轻移,长裙拖地,旁人只能看到他绣花鞋一点点足尖。 等他再走近些,一些人将他看得更清晰了些,望仙髻斜插一根上乘的紫玉簪,缀着点点银蝶,随着他的走动微动,竟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而他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眉间花钿作桃花样,站在虞安歌身边,尽显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昭宜长公主见状,在侍女的搀扶下,笑着迎上前去:“都说虞家小姐天姿国色,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虞安和低着头,含羞胆怯地跟昭宜长公主行礼:“安歌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福。” 他的声音软怯中带着几分沙哑,倒是别具韵味。 昭宜长公主走至兄妹二人跟前,虚扶了一下虞安和道:“快起来。” 虞安和站起身子,虽低着头,还是要比昭宜长公主高了不少。 昭宜长公主笑着改口:“不愧是将门女儿,就是与寻常女子不同。” 虞安和一笑,冲虞安歌悄悄挤了一下眼。 虞安歌看哥哥扮女子倒是得心应手,不由松了口气,也对昭宜长公主行了个礼。 到了虞安歌这儿,昭宜长公主的虚扶就变成了直接上手:“虞公子快起,你肯过来,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 昭宜长公主的对虞安歌的态度,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但虞安和并不知道。 看到这么热情的长公主拉着妹妹的手,他的眼睛瞪得老大。 真是没想到啊,堂堂长公主竟然这般慈爱,看妹妹的眼神,就像母亲看女儿一样,不,看儿子一样。 虞安歌不着痕迹把手抽出来,客气道:“不敢当。” 昭宜长公主也不觉尴尬,又把视线放在虞安和身上:“虞小姐离开盛京时年纪还小,现在回来,一定有许多不习惯吧,以后可以多来公主府玩玩,认识些小姐妹。” 虞安和只当这是个热情的长辈,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 昭宜长公主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真是个好姑娘,本宫一见你就觉得亲切,先前错过了那有眼无珠之人,是你的福气。这满盛京,好男儿可是如过江之鲫,本宫以后一一给你介绍。” 昭宜长公主话里有话,不少人转头去看岑嘉树,露出了或嗤笑或戏谑的目光。 岑嘉树双手紧握,不敢去看那边的动静,只是余光不可避免地接触到那抹身影,让他生出几分不甘和压抑。 岑嘉树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灌了进去,又不小心呛到,重重咳嗽了几声。 声音自然也吸引到了虞安和目光,他看着这个背信弃义退婚之人,那双明澈的眸子,自然带着厌恶。 一时间他也忘了自己是顶着妹妹的身份过来的,对长公主笑着道:“长公主说得不错,常言道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门,我如今还很是庆幸曾经有人有眼无珠呢,以后就要多多麻烦长公主了。” 昭宜长公主原本是为了虞安歌才接近这个虞小姐的,听他这么说话,对他倒生出几分真情实意的喜欢来。 “本宫跟你有缘,来,你来坐本宫旁边。”长公主拉着虞安和的袖子,就往自己那边带。 今日的品冰宴,那个宋锦儿必会围绕在长公主身边,虞安和乐见其成,给了虞安歌一个眼神,就跟着长公主走了。 今日长公主宴请的人过多,男女分席而坐,虞安歌只能目送虞安和离开。 虞安和将门之女的身份本就贵重,再加上他得了长公主青睐,一时间许多贵女都凑过来跟他说话。 虞安和还是生平第一次被这么多女子环绕,而且他还要小心自己的身份被看穿,哪怕尽力应付,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而这些贵女们口中时兴的衣裙簪子样式,则完全触及到虞安和的盲区,为免暴露,他只能一直低着头,假装腼腆害羞。 但这还是不能抵住女孩儿们的热情,一个梳着双螺髻的少女凑过来,伸手小心摸着虞安和头上的簪子,发出一声惊叹:“这银蝶紫玉簪可真精巧,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式的,虞姐姐是在哪家铺子买的呀?我也想买一个去。” 虞安和不着痕迹离她远了一点儿,低着头道:“是...是哥哥给我买的,我也不知道。” 虞安和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扯,居然引起一众贵女们的惊叹。 “真是想不到,虞公子瞧着那么冷淡,对虞妹妹倒是体贴。” “是啊是啊,我家里的哥哥只知道在外吃酒耍乐,压根不会给我挑首饰。” “瞧这簪子这么漂亮,一定是虞公子废了不少心思挑的。”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都把虞安和砸蒙了,虞安和没想到他妹妹在贵女中间这么受欢迎。 可关键是,他妹妹是个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