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之后原本热闹的辛府一下子又冷清起来。 辛老夫人忍了一整天的眼泪,终于决堤:“辛夷柔顺的性格,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怎么熬啊?” 辛太傅还算冷静:“熬不过也熬了这么多年了。” 辛老夫人哭了半天,终于擦干了眼泪道:“看辛夷的样子,她还是对清晏放心不下,夫君,辛夷没法子做这个主,你这个做外祖父的,可不能不管啊。” 辛太傅脸上尽是冷淡:“人皆有命,清晏的婚事,也不是我能插得了手的。” 辛老夫人一下子就生起气来:“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可是清晏的亲外祖父啊,你怎么能撒手不管?” 辛太傅道:“你记住,从圣上登基的那一刻起,我的外孙就只有四皇子一人。” 辛老夫人锤着辛太傅道:“天杀的,亲情关系能断,血脉能断吗?清晏可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辛太傅只是摇头道:“无知妇人。” 辛老夫人道:“当年先帝驾崩,你抛下过清晏一次了,清晏被废,你又把他抛下了,你对他竟没有半分怜惜吗?” “先帝驾崩之初,朝中近半人要求商清晏这个幼年太子继位,皇叔摄政,你说圣上野心勃勃,无人能挡,便一言不发。” “圣上帝位稳固之后,圣上要废黜商清晏的太子之位,改立南川王,朝中反对之人十有二三,你依然闭口不言。” “清晏被废后,是我和辛夷苦苦哀求,日磨夜磨,你才在答应让他隔三岔五来辛府读书,却不让辛府小辈跟清晏多说一句话。” “那么小的孩子,就要遭受众叛亲离,只能在夹缝中生存,病弱之身,苟延残喘,你却连他的婚事都不愿意帮一把!” 这些年,这些话辛太傅翻来覆去地听,早就听得厌烦了,转头就想走。 辛老夫人拉着辛太傅,不让他走,一定要他给出一个答复不可:“且不说血脉亲情,只说先帝对辛府那么好,你却这么对待先帝的遗孤,真是让人寒心!” 辛太傅知道不说清楚,今夜别想安眠,便一脸凉薄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四皇子和南川王之间,辛府只能选一个。如今四皇子才刚入朝,刚被圣上看重,辛府就去插手南川王的婚事,你让圣上怎么看?圣上本就对南川王的存在如鲠在喉。” 辛老夫人捶打着辛太傅:“你眼中只有利害得失,却无半分温情!” 辛太傅道:“我若不无情些,南川王不至于活到现在,辛淑妃不至于成为圣上的宠妃,辛府也不至于依然繁荣昌盛。” 话虽这么说,但辛太傅的做法毫无转圜,实在伤人心。 辛老夫人哭个不停:“我可怜的外孙,我可怜的女儿。” 辛太傅无奈道:“若以后四皇子能够登基上位,便是念着同母之情,清晏也可解脱,可若我现在帮清晏,不仅帮不到忙,四皇子也要受牵连。再者,商清晏也不是为人所左右的孩子,你贸然催他成婚,若让他娶到不喜欢的人,只会适得其反。” 说完,辛太傅无视还在抹眼泪的辛老夫人,径直离开房间。 ------------------------------------- 宝华宫,周贵妃气得开始摔东西:“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二嫁的狐媚子,竟敢用贵妃的仪仗!” 虽然辛淑妃回宫时已经将逾矩的宫人提前遣走,銮舆的轻纱扯下,但出宫的风光还是传到了周贵妃耳朵里。 周贵妃对辛淑妃可谓积怨已久,先前圣上恩准她回家省亲,周贵妃已经发过一通火了。 凭什么她和崔皇后都没有省亲的机会,倒让辛淑妃得了这恩典。 若不是太子禁足,周贵妃不好在这个时候触圣上霉头,她早早就闹起来了。 没想到周贵妃一时忍让,竟换来辛淑妃用了贵妃仪仗省亲的消息。 今日恰逢宝华宫里的宫女翠翘在殿内值守,连忙过去劝道:“娘娘息怒!您知道的,辛淑妃省亲的仪仗都是殿中省安排的,辛淑妃在殿中省可是说不上话,说不准里面有旁人的心思。” 周贵妃的火气依然没消,但她总归没再砸东西:“你的意思是崔皇后?” 翠翘道:“奴婢只是猜测。” 周贵妃又开始骂了起来:“那个毒妇!平日里装得贤良,实际上满腹丑恶心肠!” 翠翘道:“可还有另一种可能,娘娘您得万分小心了。” 周贵妃问道:“还有什么可能?” 翠翘道:“娘娘您想,这后宫除了皇后和您,谁还能插手殿中省?” 周贵妃略一思索,脸色大变:“还有圣上!” 翠翘道:“四皇子自接手了重建宫宇之事后,可是屡得圣上夸奖,再加上辛淑妃本就擅长狐媚惑人,这贵妃仪仗,会不会是圣上授意?” 周贵妃愤怒的眼神一点点降下温度:“你的意思是,圣上要给辛淑妃抬位分?” 翠翘低着头道:“奴婢不敢横加猜测。” 圣上是个长情之人,但正是因为长情,后宫之中才会只有崔皇后,周贵妃和辛淑妃这三个高位。 她们三人中,崔皇后有地位,辛淑妃有宠爱,而周贵妃,地位比不过皇后,宠爱比不过淑妃。 宫中可以有两个贵妃,若辛淑妃抬上去了,岂不就要跟周贵妃平起平坐了。 “砰”一声,周贵妃用力推落了横在殿内的博古架,架子上摆放的珍宝器物纷纷落地破碎。 翠翘连忙跪地道:“贵妃娘娘息怒,奴婢只是揣测,做不得真的。” 周贵妃看着满地狼藉,眼中透着一抹狠厉:“真也好,假也罢,那个狐狸精想跟本宫平起平坐,争夺圣上宠爱,做梦!” 就在周贵妃发怒之际,一个殿中省的宫人借着来给周贵妃送东西,带回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贵妃娘娘,奴才等发现,淑妃娘娘从宫外带回来的器物中,竟夹带了先帝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