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礼礼以为自己死了,但她没有。 关键之时,韦不琛从马场中策马一跃,一刀将阎王手砍断在地。 郭久等人也跟着冲了出来,将逃跑的几人全部拿下。 崔礼礼落在地上,顾不得后背生疼,朝拾叶狂奔而去。 拾叶受的是皮外伤,痛晕过去,但很快就醒了。在营子里的训练时,比这个伤重得多,他也活下来了。 只是他天生肤白,失血让他面色愈发卡白。把崔礼礼吓得不轻。 她一把将拾叶搂住,双手按在他后背的伤口,鲜血从指缝汩汩而出,她急得直喊:“拾叶,拾叶,撑住,我这儿有药。” 拾叶想说没事,可是这个怀抱很温暖,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暖,像娘亲的,又像是家姐的。 他没有说话。这一刻,他耳边没有“从了吧”的声音。 若是就这样死了,也是顶好的事。 天地为棺椁,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 可惜崔礼礼听不见他的心声,呼唤着绣使来帮忙。 几个绣使递来金疮药,崔礼礼小心翼翼地替他上了药。让绣使寻了一个木板将他抬下山去。 又想起匕首被震飞了,她又举着一个火把弯着腰在地上寻匕首。 这一通忙忙碌碌,折腾个够呛。 曹斌带着一卷东西跑上来,径直跑向韦不琛。 韦不琛浴血奋战了一整宿,精疲力尽。使出最后一分力气,将崔礼礼救下之后,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谁知崔礼礼头也不回,只顾着看拾叶。拾叶那个伤,算得了什么?她竟毫不矜持地将拾叶抱在怀中,实在是不堪入目! 韦不琛闭上眼,听得曹斌回禀,也未睁开。 郭久对他的表情再熟悉不过。 这分明是看到崔礼礼心烦了啊! 他使了一个绣使过去问她还在那里干嘛? “崔姑娘在寻匕首。”绣使回了话。 “带几个人替她找,找到就把她带走。”别再在大人眼前晃。 很快匕首找到了。崔礼礼远远地看过来,原是想要过来道谢的,韦不琛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只得跟着绣使下山去了。 良久,韦不琛睁开眼,不见她的身影,顿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让郭久安排善后之事。灭火,验尸,将马匹归集起来。直至天亮,才回到城中馆驿休息。 黄昏时,郭久来敲韦不琛的门,始终没有人应,他心中一慌,推门而入,韦不琛竟高烧到昏迷不醒。 郭久暗道不好,昨日厮杀,大人浑身上下几十处伤,最后还为了救那个崔小娘子拼了全力,多少年不见他这么病了。 连忙请大夫前来诊治,诊脉,治伤,喂药,忙到天黑。 韦不琛才清醒了些。 “大人。”郭久欣喜不已,“您终于醒了。” “蔡......”他嗓子干哑如枯竭的井。 “您放心,活捉二十六人,已押送回京,烧死十九人,其余七十二人尽数伏诛。蔡胜元也死了。死得透透的。” “马......” “您放心,崔小娘子派的两个掌柜,带着几个人去收了,应该损失不太大。”说完,郭久就后悔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韦不琛皱起了眉:“让......她来......” 郭久懊恼地应了一声“是”,遣人去寻了崔礼礼来。 崔礼礼在来的路上就听说了,韦使者昨天受了很重的伤,人正半昏迷半清醒。 这个时候叫自己去,莫非是要交代后事? 她摇摇头。 好不容易投诚成功,傍上未来的副指挥使,她以后要每天烧高香,祈祷他平安无事。 这句话,她一进屋就说了。 “韦大人,您救了我,小女子感激不尽,日后我定天天为您烧香祝祷,为您祈福。” 郭久听了这话,觉得这姑娘还算是孺子可教,至少知道知恩图报。他暗暗点头,看向韦不琛,却发现韦大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顿时恍然大悟:“知道大人为你受伤,以后就少惹事,少来叨扰大人,我们大人可不吃以身相许那一套。” 以身相许吗?崔礼礼眨眨眼,偷瞄了一眼韦不琛,想起他冰冷的手,再看现在这虚不受补的样子,撇撇嘴,她可没想过。 韦不琛抬起眼,对郭久说了两个字:“出去。” 郭久一头雾水,紧闭着嘴出了门。 屋内,是孤男寡女。 韦不琛知道不合礼数,仍旧让崔礼礼关上门,才冷声问道: “为何来定县?” 崔礼礼没有说话。韦不琛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看穿。 没有得到回答,韦不琛有些不悦,想要厉声说话,却咳嗽起来。 崔礼礼连忙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韦不琛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示意她来取杯子。 崔礼礼伸手去拿,手腕一下子被他抓住。 “说。”韦不琛哑着嗓子,掌心滚烫。 “为了我爹。我过来想法子。”她想一笔带过。 韦不琛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你想到了什么法子?” “就......就是......”崔礼礼怎么敢说? 她原先想的是,路引官牒上不记录马匹,她就以各地利润都已折换成马匹运往定县为由,重新做一笔账。这样查无所查,数只要对得上,就算过关。 经过昨晚一事,她这个谎就更好圆了。绣衣使者抓捕叛军,她为国之大义,火烧马场,马匹的数量和账都不用对了。反正也无从查起。 韦不琛从她躲闪的眼神就猜出,她一定又想到了损人利己的法子。 崔礼礼想了想,此事终归是需要绣使出面作证的。只是韦不琛现在还有伤在身,说这个不合适。要不要晚一些呢? “说!”韦不琛逐渐失去了耐心,将她拉得更近了一些。 手腕吃痛,崔礼礼不敢龇牙咧嘴,连忙说道: “我父亲各处铺子的利润,早就折换做马匹,运到定县马场,原本我是遣了我家两个掌柜去将账簿带回来,送去樊城,好做个证。这不巧就赶上了绣使追查叛军。只是昨晚烧得七七八八,估计账簿也没了。马儿倒是还在,但也不齐全了......” 打得一手好算盘!她当真是工于心计,手段极多极狠。 昨晚她说要烧马场,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果然另有所图。 一想到她又一次利用自己,韦不琛怒不可遏,一把甩开她的手腕。 嘲讽地看着她:“可是要绣使出面作证?” 崔礼礼想点头,又觉出他这话的味儿不对。想了想道:“韦大人能亲自说明,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不愿......” “如何?” 崔礼礼谄媚地一笑:“韦大人,可有什么喜好?我送给您,一定让您满意。” “贿赂。” “不是贿赂,是感激。”说罢,她跪了下来,这次是发自肺腑的真诚,“感激韦大人网开一面,救我父亲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