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师自杀的事情发生以后,学校对知情者进行威逼利诱做了舆论封锁,大家也都极为默契的对此事闭口不言,主要是这件事情看似说不出的诡异但是又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刑警队的人下来做笔录的时候理所当然的把我们四个直接目击者也叫上了,按说这件自杀的案子本来是惊动不到刑警队的,但是刘子恒在市刑侦局挂名了一个法医顾问帮忙处理了不少重大案件,加之其死亡过程如此诡异,因此不看僧面看佛面,市局领导对他的案子非常重视,还特意成立了调查小组来处理这件事,命令所属辖区刑侦大队详细调查刘子恒的死亡原因。 刘老师死后的第二天的上午,在系主任办公室里我们见到了这次调查小组的警员们,跟影视剧里那些帅气硬朗的刑警队员有所不同,带队来调查的是位脑袋上头发已经谢得差不多了的中年警官,肥肥大大的警服盖在他微微凸起的啤酒肚上显得有些臃肿,一双透漏着精明与狡黠的小眼睛时时刻刻都在打量着周遭的事物。 他对我们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何煦刚,区刑侦大队副队长,此次调查小组的主要负责人。 “最后那一脚是谁踹的?”何副队长站在沙发前语气略带不悦地问道,显然如此虐待一名濒死的市局大红人让他感官上不是很舒服。 罗潇潇却根本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大大咧咧地回答道:“我踹的,他一直朝我们这边走,都快贴脸上了,我们退不开还不得采取点措施啊。”她甩了甩脑后柔顺的长发似乎根本没有觉得踹了一脚死人有什么不好的。 何副大队长见她这么不恭敬本来是要借题发作的,但是他目光扫了一眼罗潇潇身旁站着的林茜还是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训斥咽了回去。 “何队,您看这个事是不是没什么疑点了,刘老师他自杀的全过程图书馆监控那边都是有完整录像的,现场目击的学生也有很多,他确实是在四楼突然从背包里取出手术刀进行自杀的。除了这名学生出于自保踹了刘老师一脚以外其他人也和他没有任何接触,眼下您看是不是可以先将图书馆和老师办公区的封锁解除,也好恢复正常的教学活动不是。”系主任递了一杯茶水到茶几前说道。 图书馆和老师们的办公室因为这件案子的调查一直处于封锁状态,在他看来刘子恒的死实在是算得上公开透明了,当务之急是赶紧开展正常的教育教学工作。 何副队长瞅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踱到沙发前坐下来抿了一口桌上正冒着白色雾气的茶水,离了好远就闻到那股红茶特有的香气,我知道,那是系主任珍藏的祁门红茶。 “目前来看这件案子确实没有什么疑点了,只不过上头对这件事很重视,刘法医究竟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还有待查明,这样吧,麻烦您带我们去一下刘法医的办公室,我们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留下遗书之类的线索。”他有些不舍地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来说道。 系主任忙跟着站起身点了点头,刑警队的人他可惹不起,反正人都死了,他们要看就看吧,他瞟了一眼一旁站着的我们四个人又问道:“何队,那您看这几个学生......” “让他们回去吧,记住不该说的不要乱说。”看着何副队长一脸的官相我真想指着他的鼻子叫一声死秃驴。 等我们从系主任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儿了,罗潇潇提议直接去食堂吃午饭,我们在食堂一楼窗口各自买了些吃的,坐在饭桌前又不免聊起了那件事。 “你们说,那个刘子恒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伸出脖子把头向桌前探着,用极低的声音冲她们问道。 这个时候的食堂已经几乎没有什么人在用餐了,大薇看了看四下里只有我们一桌人便说道:“谁知道呢,丫会不会是中邪了,在我们老家那边,得罪了野仙、野鬼什么的都会被报复的。” “什么是野仙?”林茜眼神恍惚地冲大薇问道,对于我们三个南方本地人来说,北方的风俗了解的还真不是很多,因此我和罗潇潇也竖起耳朵去听她解释。 大薇压低了声音答道:“东北那边儿的,狐黄白柳灰,哎呀就是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还有老鼠,这五种玩意儿都有灵性,能修炼成仙,谁要是得罪了他们就会被他们报复。” 林茜听她说得神秘兮兮的心里有些害怕,朝我身边蹭了蹭拉住了我的袖子。我冲大薇责备道:“你快别吓唬人了,在我们这黄鼠狼和蛇都是能吃的,我就吃过,要真像你说的我咋没事,再说了解剖课你没对小白鼠下手吗?” 大薇夹了一口盘子里的炒鸡块连看都没看我随口说道:“那是还没成精的。” 一直没说话的罗潇潇突然开口道:“行了行了别说了,又想起来那画面了,一会饭都吃不下去了。”我们几个人被她一说也顿时觉得非常恶心,看着眼前的一桌子饭菜全都没了胃口,没吃下几口便匆匆回宿舍补美容觉去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变得一片火红了,看了看手机,时间是下午五点四十分。 我伸出腿冲上铺蹬了一脚,我上铺睡的是罗潇潇,这也是我常用的叫她起床的手段。 奇怪的是我一脚踹过去,发现上铺轻飘飘的,显然没有人躺在上面,扭头看了看对面的床位,上铺的大薇也不在了,不过让我安心一点的是林茜还安安稳稳地睡在下铺的粉红色毛毯里。 中午没怎么吃东西,她们两个可能是饿了去吃晚饭了吧,估计是看我们俩没醒所以没叫我们,应该会帮我们买回来,我心里盘算着今晚食堂可能会做什么菜,突然枕头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罗潇潇发来的微信消息——你们醒了没,醒了的话来C座教学楼门口。 这个时间去教学楼?我心中对她的消息内容感到有些讶异,但还是摇了摇仍在熟睡的林茜,她睡觉比较轻被我一摇就醒了过来,我对她说了收到信息的事,两个人便简单的披上了件外套就出了宿舍门。 入秋的傍晚还是有些冷的,身上的薄外套被风吹得呼呼作响,再加上今天一天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寒风中的我们俩都被冻得瑟瑟发抖,只好紧抱着胳膊朝C座教学楼快步走去。 往常这个时间应该正好是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人流的方向都是从教学楼朝向宿舍的,可奇怪的是今天往宿舍去的学生只有三三两两,反而去往教学楼的学生有不少,甚至有些人还一路小跑着。又出事了,我心里想到,扭头和林茜对视一眼,显然她也和我想法一样。 C座教学楼前至少聚集了五六十人,全都朝里面踮脚张望着什么,人群中不时传来一阵阵议论声,从学校保安拉出的警戒圈大概可以看出出事的是教学楼一层西边的大阶梯教室。 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找到罗潇潇和大薇两个大高个儿倒还算简单,她俩正站在警戒线旁往里张望着,我拉着林茜一路挤到她们身边,问她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薇语气冷冷地对我说道:“上吊,阶梯教室里,法学系的学长,听说是吊死在天花板的横梁上了。” “天花板...那么高?”我回忆了一下阶梯教室里足有六七米高空荡荡的天花板,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在上面挂上一个脸色铁青、伸长舌头的男人,霎时一股寒意顺着脚趾径直爬向我的头皮。 “怎么上去的?”我不解地问道。 “不清楚,我们出来买饭时听说这边出了事就过来看了看,来的时候已经封锁现场了,听说死的是法学系的学长,他寝室的人昨天晚上发现他没回宿舍,以为他又和女朋友出去住了就没当回事,没想到今天就挂在这儿了,今天下午C座一楼阶梯教室没课,下课路过的学生看门开着过来关门就看见他在上面挂着了,应该是上午下了课以后挂上去的。”罗潇潇冲我解释道,听她口中反复吐出“挂”这个词我心里突然感觉一丝异样。 “你怀疑是有人干的,不是自杀?”我试探着问了一句,没想到得来的竟是她肯定的回答。 “这么高的天花板,自己怎么上去?吃饱了撑的在这里上吊。”她语气森然地说道。 林茜躲在我身旁怯生生地说道:“怎么又是法学系,会不会和昨天刘老师的死有什么关系?不会真的是野仙报仇吧。” “我跟你丫说别自己吓唬自己昂,咱们可都是长在党中央旗帜下的唯物主义四好青年,哪那么多仙儿啊鬼的。”大薇赶忙否定了中午自己的言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我听得出她还是有点害怕了。 罗潇潇扯了她一把道:“行了,别矫情了,看看怎么回事再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教学楼门前撇了撇嘴,我们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离我们这隔离圈十几米距离的地方,有几位老师和一个学校的保安大叔围着一个正在小声啜泣的女生盘问。 侧过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才知道这女孩是上吊学长的女朋友,昨天刘老师自杀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也在图书馆三楼,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可是当时场面太混乱了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周围具体什么情况,只好继续听她们交谈。 他们两个人当时从图书馆三楼逃出来后,这学长就变得非常奇怪,嘴里总是絮絮叨叨的说着“来了来了”,晚饭都几乎没有吃几口,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肯说,她只以为是学长看到自己老师自杀心里承受不住,惊吓过度了,于是宽慰了他几句就送他回宿舍休息了,一直到今天也没有再联系上过他,问他寝室的人都说昨晚他根本就没有回来住。 学校保安先是对女孩安慰了几句,接下来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让我们在场所有的人都觉得后脊背汗毛直竖。 据这保安大叔说,事情发生后他第一时间调取了阶梯教室的监控录像,上午下课以后这里就再也没进来过人,一直到下午一点左右的时候,监控摄像头拍到这位学长穿着一件宝蓝色的棒球外套,手里拿了卷登山用的绳索面无表情地从教室大门走了进来。 他一路走到教室南边靠窗的位置然后顺着窗户爬了上去钻进了天花板内部,过了一会就看到教室正中间的那块天花板被人从内部搬开,从黑黝黝的洞口处能看到一双惨白修长的手不停地在横梁上摸索着什么。 大概两三分钟后,那位学长就顺着缠绕在横梁上的绳索吊了下来,整个过程他没有一丝挣扎也没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屏幕里寂静的画面让保安大叔看得后背直冒冷汗。 竟然还是自杀,并且仍然是以这种诡异的方式,我们几个人脑子里都觉得事情并不这么简单。“岚岚咱们走吧,我有点害怕。”林茜率先打起了退堂鼓,我们剩下的三个人如蒙大赦一般连忙表示同意,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全都灰溜溜地逃回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