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玉小时候,他有一段去乡下的经历。 这是不为他所熟知的友人知道的事,而这次经历,也和这次郑缨意指被骗有关。 久远的年少时期,国玉就有个做“君子”的心。 常言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可是父亲,似乎并没有这种心思,在国玉幼小时期,他对父亲的印象,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商贩。 “我爸爸是卖货的,从别人那里便宜进货,然后加一些钱卖给想要的人。”国玉对乡下的同龄人说。 他们都觉得,国玉是个少爷,大少爷。 做老板的儿子,那一定是吃喝不愁的。 “国玉,回家吃饭啦!”外婆端着笸箩,她是在村口的大树下筛选豇豆的,似乎是远处家中冒起了烟,她便知道,外公为小外孙做了一桌好饭菜。 “哦,来了!”国玉小跑着,走到外婆身边,还不忘回头给小伙伴们打招呼:“一会天要黑了,吃完饭还出来玩吗?” 大头摆一摆手:“不行啊,我家的鱼塘晚上总有去偷鱼的,我得帮我爹看鱼。” 瘦猴嘿嘿傻笑着:“我能出来,咱们去哪儿玩啊,晚上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我们又没做亏心事,偷他家鱼的人才心虚害怕呢。” …… 回到家中,外婆外公两老人算是独居,膝下儿女,大舅出远门了,似乎是搞运输的货车司机,一年到头,每个月就只有几天在家。 母亲嫁了人,由于父亲和母亲的关系还没搞清楚,他们俩在梦海市的城里打官司。 按照外公的话,母亲是个不地道的女人,是你母亲对不起你爸。 可国玉不懂,为什么一个愿意嫁给那种丑男人,为他生孩子,整天勤俭持家的女人,会对不起他。 殊不知,是母亲厌烦了大老板天天满嘴跑火车的行径,可这并不能成为母亲在外边和其他男人来往熟络的理由。 此时的国玉,不懂这些。 他只知道,在后来几天里,母亲也来了,因为官司输了,母亲净身出户,但从人情角度,国玉判给了母亲,父亲会在他成年之前,每个月付一定的抚养费。 乱七八糟的感觉,是因为母亲整天在外公家居住,睡大头觉。 而知道瘦猴越来越瘦了,国玉才知道,瘦猴是一个人生活,爸妈出远门了,那时候流行乡下的人在农闲时期,出外打工。 可瘦猴的爷爷奶奶,很久就去世了,他只能跟着邻居家蹭饭吃。 但是这几天,瘦猴只在家里烧面疙瘩。 “猴子,来我家吧,我吃的少,你来我这里,可以吃得饱。”国玉盛情邀请瘦猴和自己一起吃饭,一连过去了一周的时间,被拜托照顾瘦猴的邻居依旧没能回来。 直到瘦猴和国玉,那天入秋之期,俩人在河坝上扎帐篷,村子里传来了噩耗的消息。 “嘿,咱们在这里扎个帐篷,这里没什么人来,哪天大人要是打咱们了,赌气可以来这里过夜。”瘦猴嘿嘿的笑着。 这几天,他脸上现出了血色,有了红光,不在想几天前那样,蜡黄的脸,像个半死不活的人。 “你不上学的吗?”国玉问着。 猴子摇了摇头:“大人都喜欢钱,他们去赚钱了,叫我在家里呆着,我都九岁了,你看大头,他和我同岁,他都是二年级了,可我还不会写字呢。” 国玉一把按住猴子的肩:“要不要我教你啊!我学习还行,起码识字。” 扎帐篷,为了防止哪天和大人赌气了,到这里来躲着过夜。 猴子的爸妈不在,他和谁赌气? 猴子说邻居家的人,每天晚上出门,白天回来睡觉,其实他们出远门,院子的大门上了锁,他们白天是在睡觉呢!他们家里有人,就是不想管我饭吃。 “他们怎么这样啊?你爸妈不是拜托他们了吗?给钱不就行了?” 国玉以为,自己父亲的手段,在哪里都流行。 可猴子说,给粮食,吃多少粮食,给双倍的,家里的农田都不管了,白给邻居家种地,这么一来,自己就在他们家吃喝,就不用给东西了。 至于为什么会和大人赌气,说的不是自己的爸妈,而是邻居家的人。 “他们家,是专门给死人上坟的时候,扎草人什么的,电视机,牛,马,还有大美女和仆人,一把秸秆,一把稻草,扎起来,抹上浆糊,贴上彩色的纸,一个可以卖好多钱!” 猴子这么说,国玉一窍不通,因为在城里,他没见过这些东西,他只是问着:“是花圈吗?” “有花圈,但也有东西,给死人烧过去的,我也不知道,谁说这个不能白天做了,晚上做,好像是都要避开太阳,因为那些彩纸,太阳晒久了,会掉色。” 村子里有人跑来了,大呼小叫的:“嗨,你们两个,那个谁,猴子,你家胖婶儿他们回来了,你不去看看吗?” 猴子一愣,看一眼国玉。 国玉也小声问着:“什么叫回来了?你不说他们家大门锁着,他们一直在院子里边扎纸人吗?” 猴子低下头:“我以为他们是故意不给我饭吃,才躲着我的。” 说完,猴子跑了。 国玉在后边紧跟着追,那个大人拉着猴子的手,边跑边问:“那不是那谁加的外甥吗?” “嗯,我好哥们!胖婶儿家怎么了?” 那大人低吼的喊着:“嘘,别吵吵,两口子都死了!真是见了鬼了,他们的孩子也叫人给搞死了,妈了个蛋,倒了八辈子霉了真是。哎?你小崽子,不是天天在他们家吃饭的吗?” “哦,好几天我都是自己和面,那筷子顶着面疙瘩,烧面疙瘩吃,这两天是在国玉他外公家住来的。” 猴子和大人跑的飞快,国玉很快就被甩在了后边。 等国玉跑回家,外公外婆见状,拉着他就给塞到家里去了,还指责的训斥:“我的小祖宗啊,以后可不能跟猴子玩了,他命不好,倒霉着呢!爸妈死在外头了,现在你看,管吃管喝对他好的刘胖子家,也都遭了殃了!” 之前的祸端,国玉当时是绝对想不到怎么一回事。 直到跟母亲关系好的男人,来村子里接母亲了,国玉就被后父和母亲带着回到了梦海市的城里边。 几经周折,多年后的一天,也就是国玉准备去读大学时。 在车站等车,火车还没来,空旷的铁轨好几条,从月台的这边,可以看到对面的月台。 那边有个跟国玉个头差不多的人,正傻笑的朝这边挥手。 国玉觉得很眼熟,但不知道他是谁,叫不出名字,或者看错了。 可那人指了指自己的旁边,国玉看到这个冲自己傻笑的家伙,身边站着一个木头人。 他还转了个身,把背上的一个大箱子给国玉看,然后手撑起喇叭状,朝这边喊着:“今年回老家吗?我给你表演木偶戏!” “啊?什么?”国玉皱起了眉头。 突然对面的家伙,学着猴子的模样,东张西望,然后又在原地翻了几个跟头,活灵活现的,就像是一只猴子。。 国玉大叫着:“朝里扒?你是朝里扒对吗?猴子!是你吗猴子?” 对面那个人,傻笑着,挠了挠头,泪水浸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