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集安傻了,他万万没想到推开门的竟然是一个人。 他设想过进来的东西会散发恶臭,会皮肤爆裂或者拖着又长又丑的舌头。 就连洛夫克拉夫特和他的追随者们也无法将假生的种种形态逐一归类。 可是全都不是,刺眼光亮中站着的是那个新来的实习生。 眼睛适应了刺眼的光亮,李集安顾不上腿上的伤,跌跌撞撞跑向林宇。 正在他快要走到林宇身边时,只见这个仿佛从修罗战场归来的战士一般的年轻医生,噗通一声朝前方的地面倒了下去。 沉闷的响声,李集安听着就痛了。 这么摔地上,居然也没摔醒? 苏平关注的和李集安不同,他先是打量了一下林宇的脸。 还算过得去,随后他就意识到自己错怪了李主任,四号楼不干净的东西在林宇身上。 “愣着干嘛,救人。”苏平一个箭步冲上前,拉起林宇抗在肩上就走,动作完全没有因为带着林宇而有丝毫迟缓。 病床旁,苏平拿出一根棒棒糖,聚精会神地看着林宇,时而摇头,时而叹息,可是就连李集安也没有看出苏平眼中偶尔闪过的光。 “你就这么坐着?不帮帮他?” “已经开了理疗仪了,微动干扰治疗,能把他身上沾着的东西净化了,但是他脖子上那几道黑印子可不是在我这里被掐出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十五号床的事你还有印象吗?” 苏平嗦了一口棒棒糖,愁眉微皱,“十五号床?那不是刘峰当年遇到的怪事吗?” “不仅仅是刘峰,我也遇到过,那个床位不吉利,我们啊一般来说都有默契,不往那个床送病人。” “为什么不撤了?”苏平往后轻靠在椅子上,双脚搁在林宇的病床旁,看起来十分惬意。 四号楼的供电已经完全恢复,至于之前突然断电的原因,苏平并不着急知道,他更在意的是这个实习生能不能醒过来,醒过来以后他要如何向他解释这里发生的一切。 李集安弯下腰,揉了揉自己的脚踝,又说:“撤不了,又不是没有撤过,把十五床取消了,就更邪门,夜班歌声的传闻你知道的吧,有一段时间刘峰把十五床撤了,结果每天半夜,值班护士都说听到女人唱歌的声音,十分哀婉,十分可怕。 时间大多发生在凌晨到凌晨两点,于是啊,护士之间就有了这个时间不要去走廊尽头那个病房的说法,再到后来还有些小护士吓唬新来的值班医生,就说凌晨这个时间不能进病房。” “医院传说大部分都是人吓人,尤其是小护士嘴里的,不过我这里可好久没有会吓唬人的小护士喽。” “你这里一般的护士来得了吗?” 苏平又嗦了一口棒棒糖,有些生气,“你什么意思?要是颜值足够好,就来得了,我妈当年不就是我爸这边的护士么,我可迫不及待要物色一个女孩子给我苏家传宗接代啊,这天天辐射晒着,我可不觉得自己再过几年还有正常生育能力。” 李集安的表情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苏平在夸自己爱岗敬业呢还是真的受不了辐射,影响他身体…… “世上什么职业最难?医生肯定能排到,什么医生最难,放射科医生……” 苏平咬着糖,感慨万分。 此时,林宇的耳朵能断断续续听到二人正在说话,他也能听出李集安的声音,只是他不能回答他们。 全身好像被粗麻绳紧紧绑住,动弹不得。 他努力动身体,努力尝试着说话,却只听见自己大喊大叫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吼叫,所有承受的恐惧全都化作了叫声,他深层的意识里明白,当前的样子就好像是鬼压床。 事实上,苏平和李集安还在担心林宇什么也听不到呢。 要是意识丧失了,救回来也是废物一个,一具意识不清的皮囊,苏平要来没用,只会给他徒增麻烦。 对付假生,需要清醒的意识,需要比常人更为坚定的信念,要不然随随便便就被假生影响了,成为了他们的帮凶,或者因为感情用事,姑息假生的所作所为,最终都会害人不浅。 苏平谨慎,他不会因为林宇是李集安介绍来的就网开一面,直接拿他当宝。 一个小时过去了,林宇做了很多梦,梦里他追着一群肢体残缺,表情古怪,看起来是人又不像是人的东西疯狂奔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上他们,心中越是惊恐,越是想方设法往去往更恐怖的人群里。 他的身上挂满了粘稠的液体,像血又不是血,像腐烂的伤口又似这伤口之上盛放着重瓣的风铃草。 密集恐惧症! 他在梦里汗毛林立,耳边是接连不断的吟唱声,“石头出,剪刀藏,嘻哈哈,莫惊慌,下一顿,你做汤……” 平平无奇的歌谣透着渗人的惶惶不安,虽知道自己身处梦境,恐慌的感觉也是丝毫不减。 一边喘气一边逃跑,一边追赶一边害怕,不知道梦里的自己在做些什么。 忽然,一直漫无目的朝前奔跑的人群中有个人停了下来,脑袋缓缓转动,最后咯吱一声断了下来,耷拉着,林宇害怕,不敢上前,想着绕开这人继续奔跑,双腿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咯吱……咯吱…… 脑袋越垂越低,就好像脊椎彻底脱落,正常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脖子? 换句话说,从背后看,这就是一个没有脑袋的人影,整个肩膀处都是平的。 好在,画面虽恐怖,伤害度却不大。 正在林宇稍稍放松之时,这个背影突然一动,一张脸出现在林宇面前。 这是一张脸又不是一张正常的脸,最下面是眼睛,然后鼻子…… 林宇意识到,这张脸之所以怪异是因为它完全颠倒过来,这个脑袋就像被甩到了朝向林宇的一面。 想到这里,林宇开始呕吐,他没吃东西,吐不出来,一直干呕,呕到浑身颤抖,皮肤上起了一整片黑色疙瘩,那张脸呢,却对着他轻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