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小巷,青砖红瓦,青石板路上行人匆匆。 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深巷内商铺摆满一街两行,在甬道的东头排至西道。来往的顾客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在车水马龙中,相貌极其普通的我混迹在人群之中,朴素的衣装,睡眼惺忪的双眸,双手插在口袋中漫不经心的扫视着路过的商铺,彰显着我是一个普通人。 我在这一条人满为患的狭窄小巷中毫无目的的瞎走,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 终于挤到了路口,他站在路口拐角的屋檐下,微微抬头望着散发着炙热光芒的太阳,擦了擦鬓角处的汗水,转而,从口袋之中拿出了一个纸片,转过视线看向纸片上的文字——这是一个地址。 在灼热烈阳下,我的汗水很快冒了出来,嘴中嘟囔着。“这个老王杂货到底在哪。” 我将卡片重新放回口袋中。从拐过来的小巷子里盲目的继续走下去,凭借着一张纸片上的地址,难以准确的快速的找到我所要去的位置。 顺着深巷,转了又转,我终于妥协。 我找到了一个年龄很大的路人,大概是我觉得他应该对这里很熟悉。 “你好,这上面的地址在哪里你知道吗?请问一下。” 然而,那个年龄大的路人却给了我意料之中相反的答案。 “知不道啊。这儿数百家商铺,谁会记得名字叫么个。” 我低叹一声,道了谢,再一次询问其他路人,一连串问了三五个路人,都说不知道。这对我的自信心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心中抱怨:会不会是我爸给我一个假的地址。 心中对此有点幽怨,我只得再一次的停下来,擦擦汗珠,目光茫然无索求。嘴角干燥的爆开了裂口,我希望眼前是一桶插满冰激凌的冰柜,然后我一口一个的大吃一顿。我甚至希望眼前哪怕凭空出现一瓶水也好,解燃眉之急。我这是糟了哪门子的罪啊,为什么要大中午头的出来。我在心中发着牢骚。 既然是帮我爸办事,自然要有效率。他对我说要我在他离开的三天后,把这封信与一袋包裹交给一个人,这已经是第五天了,我已经拖了一天自然是不能再拖第二天了。 我对我自己的视力很有信心,刚刚路过的商铺,我都认真的扫视了一眼,都没有。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有三条路,一条是往回走,那自然是不太可能,剩下两条,分别是川流不息的小巷与人迹稀少的小巷。 我的视线扫过这两条路,旁边商铺的名称大致的看了一下,随之,我选择了一条人少的道路。 然而,刚一过巷口,突如其来窜出一个人,我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直接被撞倒在地。来自跨部的疼痛直入大脑,我的内心迅速的燃起火气。 “歪门,没长眼睛吗你?” 我抬眸看去,引入眼帘的是一位梳着马尾辫的少女,她的脸上带着慌张的表情被我撞翻在地。当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心中的怒火就直接沉寂了下去。随之我感觉到一个沉重的布兜到了我的怀中。 我呆滞的目光看着她,后者摔倒之后迅速站了起来,跑向了人群少的巷道内,整个过程看都没看我一眼。 她的反应让我措手不及,或者说我在那个时候失神了,等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都已经消失在拐角处,我突然想起怀中的布兜,赶忙站起来追去,可是,这个时候听到了一群人的呼喊声。 我一扭头,顿时惊起了一身的冷汗,妈呀全是人。 刚想站起来跑,结果发现脚崴了,踉跄了一下就直接被人抓个正形,我被好几个人架住,全身都用不上力气,他们人高马大比我足足的高出一个头,逃跑那是不可能的。 “放开,不是我拿的。”我嘴上喊道。 这时,缓缓走过来一位花甲老人,他佝偻着腰,手中还有一节竹杖,对我狠狠的教训。 “小小年纪不学好,竟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说完之后,他示意抓住我的人松开我,我活动了一下手脚,抬起崴脚的那一只腿轻微的活动了一下,顿时剧烈的刺痛侵蚀我的大脑。 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一些笔诛墨伐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之中。 “这是谁家的孩儿啊,这才多大就开始小偷小摸了。” “不知道啊,小mo(三声)子小时候就扒窃,到了大可不得反了天,这次逮了个正形。” “是啊,也不知道他的家人知不知道这事情。” “说不定,他的父母早死了。” “对,他就在小巷里乱晃,大概是个无家可归的野孩子,欠收拾。” 我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疯狂的摇头,如拨浪鼓一般。“没有……不是我,我没偷你们东西,不是我。” “那你说这是什么。”花甲老人举起那布兜,对我怒声说教。“你这小儿,不仅偷东西,连谎话都张嘴就来。” 我气不打一出来,心中是恼羞成怒,但脸上满是不知所措的慌张,老人和众人诛伐的全是莫须有的诽谤,我身置两者之中,有口难辩。 “我……我……没有……!” 周围人多嘴杂。 “小孩子一说谎话就脸红,而且结结巴巴的,不然不会心虚的,肯定就是他偷得。” “是啊,性质太恶劣了。” “偷了人家东西被抓了原形还不快点道歉,要是我孩子绝对砸他的腿。”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东西不是我拿的。”我神色惶然地看向他们辩解道,不,不应该说是辩解,我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的耳边总是萦绕一些与我无关却喜欢诽谤我的声音,一种冰寒的孤独与诚惶唤醒了稚嫩的内心,我凄泠的呼唤。“爸爸……你……在……哪里……” 一时间,人群中又在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我的瞳孔在疯狂的动荡,呼吸加速,脑海中是一片空白,耳边的声音在远去,后面的事情我都记不清楚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我的意识重回身体。 随之感觉到了脚踝处的凉飕飕。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处一户人家之中,床头橱上燃放着一盏烛灯,然后便看到自己已经肿起来的脚踝放上了几片绿色叶片,一个大汉正在往我的脚上浇凉水。 之前的记忆重回我的大脑,眼前的大汉跟抓住我的大汉一毛一样,下意识的胆颤一下,发出一声惊呼。 “啊……!”这时却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开口喝止住了我的话。“闭上你的嘴,在这里我不希望你发出一丝奇怪的声音,这都为了你好,如果你乱叫唤,就让你横死街头喂狗吃。” 我将视线移过去,那花甲老人站在我的身侧,虽然面容苍老无光,可是目光依旧锐利似鹰。 我的脑袋有点发懵,感觉自己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实,究竟哪个是真的? 就在我懵逼的时候,那老人劈头盖脸的骂了过来。“哼,作为林长胜之子,你倒是给你爸丢尽了脸!” 我听闻之后,顿时间心中涌起怒火,刚想骂回去的时候,回过神来的我,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我爸叫林长胜?不对,你认识我!” 我的瞳孔剧烈收缩,心中的怒火立即被深深的震惊代替。 因为我表现的太过于激动,深深地刺痛自脚踝传入大脑,我轻蹙一下眉头。 “别乱动。”正在为自己浇凉水的大汉默然说道。“小心把你脚锯断。” 听闻之后,我下意识的收起小腿,但是脚踝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制约住,宛如老虎钳狠狠的掐住,又如我的脚被绑在一块铁石上,移动半分都不可。 我微怒。“喂,轻点!” “哼,你家门口有多少监视者你知道吗?大街上面跟踪你的人有多少你知道吗?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如果连这点意识都没有,简直就跟你爸拖后腿。”花甲老人竖眉,目光如刀盯着我。“你爸是不是给你什么东西?东西在哪?” 这位花甲老人语气之中充满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让你不得不去听从他的话。 “你怎么知道的。”我的目光之中掩藏着剧烈的闪烁,可是面对经历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我的这点掩饰只是一面不堪一击的帷幕。转而,我继续问道。“你是谁?” “你不必管我是谁,你把东西给我,以后你也见不到我。”老人冷声道,她的目光没理由让我拒绝。 我在半秒迟疑后点点头,说道。“有。” 随之,我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与一封包裹,交给了眼前的花甲老人。 后者接过来之后,随之转身准备离开,我叫住了他。“这里面是什么?” “哼,小孩子甭管了。”老人微微侧头说,说完之后缓慢的离开,最后留下一句话。“半小时之后你的脚就会恢复,恢复完全你给我滚回家。”.一个小时后,我的脚崴果然好了也不感觉疼了。 躺在松软的床上,看着苍白的天花板,眼睛中充满了疲惫,在深巷中发生的事情把我吓破了胆子,回想起来,我何事变的这么胆小了?下次一定要向大人一样遇事不慌,慌张就完蛋。 我自己在心中说道。 身心疲惫的我,逐渐地进入了梦香之中。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在一转头便看到床头的桌子上面放了一张盘子,随之,我嗅到了飘在空气中的饭香。 “好香啊。”睡意顿时全无,我坐了起来,目光一扫桌子上的饭菜,自语道。“土豆炖肉(说是炖肉,也就几片肉,但我吃的津津有味的),我最喜欢吃的饭了。” 我吃了一口,还是温和的,这个时候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噜叫了,狼吞虎咽地将饭全吃进了肚子之中。 “少爷,少爷……”伴随着轻轻地呼唤,门被敲响了,我走向大门拧开了把手,一位年轻女仆站在我的面前,她微倾额,目光不敢直视。 我看到转而笑了起来。“小青,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加我少爷了,要叫我林箜知道不?” “林少……林箜。”小青轻抬头,小心翼翼地说。 我满意的一笑。“对,这就对了。你来找我什么事?” 小青略微紧张的说。“啊……没…什么事情,想叫少爷起床吃晚饭。” 我说道。“我已经吃完了,饭盘就在桌子上,我要去楼下看电视。”说完,就从小青的面前走过,走向楼梯处。 小青的声音传来。“少爷,你的功课做完了吗?” “不要叫我少爷!” “林箜,你的功课做完了吗?” “做完了,嘿嘿。” 我飞奔楼下,坐在沙发上,打开了我心仪的电视。 之后的每一天都过得非常的悠闲,而我也极其讨厌上课,每天玩游在周围的各处古街古巷。 这段时间内,我爸依旧是没有回家,老王杂货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仿佛整个生活都归为平静,我喜欢平静的生活,就是不想努力,毕竟自己的老爸都这么厉害了,努力干啥呢? 而在三天后的一天,小青说她要吃巷子湾里面的油璇,她说的巷子湾正是前几天我去的那些巷道,我现在对那个地方有一种排斥感,可能是因为之前在哪里出了事情,或者说被误会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我本能的反应就是能离多远是多远。(在多年之后,这个想法我得到了证实。) 可是在当时,小青一在要求,撒娇加卖萌的想去吃,我抵挡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能答应下来,小青兴高采烈的去换了一身新的女仆服饰,而我这次带了一顶帽子。 我的举动让小青有些意外,她问道。“少爷,你怎么带了一顶帽子。” “没事,就是太阳太烈了,遮一遮。”我有些心虚地撒谎道。 “可是少爷,外面没有太阳啊。”小青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太阳一时半会可出不来了。 我生怕暴露了之前的事情,只好转移话题。“在外面再叫我一声少爷的话,我就不给你买了,听到没?” 小青向往吃的已经很久了,她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终于应付过去了。我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赶忙出了门,小青如雀跃的小孩子一样,挽着我的胳膊就蹦蹦跳跳的朝着巷子湾走去。 或许是前几天那个人的话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我的视线不禁瞄向四周,心中总有一种感觉——周围有人在注视着我,一直到大马路上依旧耿耿于怀。 我感觉我自己有点神经兮兮的,随之,我自嘲的勾起了一抹笑意。 在距离巷子湾还剩下两个路口的时候,我的呼吸略微加快,手心渗出汗水,我压低了帽子,恨不得把整张脸都蒙上。 我不自然的向着两手掌心哈气,随之搓了搓,等到红灯转成绿灯时,一滴雨水滴在我裸露的肌肤上,我刚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仰头看向天空。 此时青空乌云密布,如墨染苍穹。 我的耳边传来了小青的声音。“怎么了?” 我收颌,一边拉着小青过马路,一边对她说道。“真是不巧,下雨了。” “下雨了?怎么会……”小青的话还没有说完,天空飘落的雨滴愈发密集。“啊……没有带雨伞啊。” “没事,我们先避一会雨吧。”我带着小青来到了附近的青砖瓦檐之下,我将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给小青带上,后者眼光流转,一双内含钻石般的晧瞳看着我,不知所措。 “啊……少,林箜,你会感冒的。”说着小青就手忙脚乱的把帽子摘下来拿给我,我却摇摇头,说。“我没事。” 刚说完,一阵诡异的秋风吹过,将帽子吹飞。 “哎呀!~” 我忙着上前去抓,可是一下子飘高了,这时,忽然听到了撕裂空气的声音,距离我的脸颊非常近,可以说某个物体擦着我的汗毛而过,霎时间,我惊起了一身的冷汗,脑海中闪过短暂空白过后,看向马路上的行人与车辆。 我根本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与汽车,但刚才突如其来的一幕在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一个个想法浮现在我内心之中。 我不知道刚才那是什么,但我确定刚才并不是什么幻觉,是真实的,我相信我的直觉,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我茫然的扭头,看向蜡黄的水泥墙砖,同样没有任何的东西。心中顿时惊起:奇怪了,明明感觉到有东西的。 “少爷……对不起,您的帽子……” 我听到了小青细如蚊蝇的声音,我没有回答她,直接拉着她的手腕,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朝着巷子港走去。 我的想法是,巷子港的巷道窄,车辆根本过不去,人越少的甬道,危险性就越小。即使无法判定刚才是不是冲着他的,防患于未然还是正确的。 从上次出来的巷子港巷口拐了进去,果然外围的各个商铺外面人声鼎沸,大部分人都站在曲折的屋瓦下避雨。 我未做任何停留,小青在我耳边说了很多话,我也没有回应,闷头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深巷内。 在一处没有人的屋檐下,我停了下来,呼吸急促地扭头看向小青。 “没事,不赖你。” “林箜……” 而小青这个时候也同时说话,她的眼中满是疑惑,我读懂了她眼中的意思,但是我无话可说,刚才的是幻觉吗?我觉得不是,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是真的。可能我又烦神经病了。 “林箜,你怎么了?我叫你好几声了你都不答应我。你回答的都是我上个世纪的问题了。”小青嘟着杏唇柳眉微蹙,满脸写着不开心。 我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只好拿出‘油璇’来救场。“我这不是赶在下大雨之前给你买油璇嘛。” “油璇!”一说到油璇,小青的双眼里都冒星星,激动的喊了出来,小青下一秒话锋一转说。“可是少爷你刚才的行为多危险你知道吗?不看人,还冒着雨走,你要是生病了,我怎么跟家主交代。肯定会把我骂一顿。” “啊……那我道歉。”我当机立断地说。 “那罚你回家之后要认真写作业!” “好...”我暂且先答应下来。 我与小青的关系看上去并不像是主仆,反倒像是朋友,在我内心之中完全没有说是当成她是一个仆人,而是一个可以说话的玩伴。而归根结底,造成这种关系的原因有很多。 雨声越来越大,雨点也越来越密集,青石板路上飘出清淡白雾,宛如给深巷之中遮上了一笼白纱,如梦中景象,我心头一震,内心之中立即涌上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又摸不到这种感觉从何而生,大概只有在梦中。 雨越下越大,屋檐已经遮不住狂风吹进的雨点,我与小青的身上早已经处于半湿状态,后者抬眸看向我说。“林箜,前面似乎有家商铺还开着门,我们要不要问一下,能不能进去避个雨。” 她给我指了一个方向,我顺着小青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朦胧的雾气下,一块古木板子上面刻着五个字,我眉心一紧,那五个字我看请了,我看到了曾经我急切寻找的目的地。 “老王杂货……” 当时的我,费劲了周折都没有找到这家杂货铺,先如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被小青的火眼晶晶发现了。 我的眼神在这一刻,愣了半秒钟,随之我看到小青眸光中的请求,我点点头说。“走,我们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