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琉璃红了眼,仇视着黑衣人,漆红色的光束从她手腕发出,开始缠绕她的全身。 “按住她!两个缚心锁定是夺了谁的,按住她!”黑衣人大喊道。 轻舟挣脱了曼琉璃的怀抱,跃出去化成大兽。 呲着嘴露出它锋利的獠牙,尖爪从它的茸毛里露出,弓着身子,九条尾巴全都扬起直直对着的可以随时杀敌。 黑衣人冷笑道:“呵,就怕它不作常态化大兽。上次布的绞兽坑过小涌出的绳子使不出全力,这次正好!” 曼琉璃知道,这次他们这次不仅是有备而来还,还煽动了城中的民众,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涧家就不止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么简单了。 曼琉璃收了红色光束,趁黑衣人得意少些防备之际,迅速摘下手上的一只缚心锁扔向轻舟,随即大挥衣袖,轻舟不见身影。 黑衣人一愣,怒道:“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区区妖狐而已,被以为我窦家抓不住。” 曼琉璃不屑理他,别过脸,俯下身轻轻合上红玉的眼,手久久不愿离开。 “来人,把这妖女拖出去!” 黑衣人话音光刚落,上前来了几个大汉,拽起她,往院中带。 曼琉璃到还未走到主院院中,远远的就看见,段泽洋被人按着跪在地上,脖子上架了两把刀。 院中站的人一看见曼琉璃就像是看见了凶神恶煞。 “啊!”打更人又叫了起来,“是她……就是她……曼琉璃……” 有人开始吵嚷起来,“那天这曼琉璃回来的时候,张老头就疯了,现在还没好。” “我看她本就是妖怪。是深山里的妖怪成了精,附到曼家琉璃身上去的。” “那个灵修低微的小灵士能控制住一只那么大的妖狐。我看她多半也是只要妖狐。” “对对对,我赞同。准是只妖狐化的,前来迷惑涧公子,让涧公子致我们性命于不顾。” “我听说啊,这曼琉璃的血里全是虫子……” “咚咚!”窦管家又用拐杖敲打着地面,威严道:“是不是妖狐,我们一试便知!” 窦管家又道:“把她按住,动刀!” 曼琉璃被按住跪在地上,跟来的黑衣人拔出他腰间的佩剑,嘴角邪魅勾起,举刀向曼琉璃走去。 “住手!”段泽洋无力反抗,他被按的死死的,“住手!窦管家!方才说的只是讨个说法……” “段公子!”窦管家疾声厉色打断他,“你也听到了,现在是讨说法这么简单了吗! 这曼琉璃可能是妖狐,妖狐!若是只讨个说法,你问问这城中的百姓谁会服气?” 段泽洋刚想反驳,前来的那些城中百姓突然大喊道:“动刀,放血,探个究竟” “段公子,你不会也被迷了心窍吧?” “段公子,你不应该全力支持我们的吗?那日燕飞堂一事,你应该对曼琉璃恨之入骨才对啊。” 段泽洋眼底波动,缓缓抬头去看曼琉璃,曼琉璃也抬起眼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交融在一起,一件又一件的往事翻涌而来,有情愫,有绝望,是不可得。 曼琉璃突然弯了眉眼,看着他,痴痴的笑着,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像在如云院月圆夜那晚。 她朝他大喊:段泽洋,我一定会记得你! 段泽洋掉了一颗泪。 他无能为力,无法反抗,他眼睁睁的看着曼琉璃被黑衣人抓起一只胳膊。 紧接着黑衣人扬起他手中明晃晃的刀,从她手腕剌开一直划到她肩处。 衣袖染了红,曼琉璃躺在红花里,睫毛微微眨着,平静极了。 “琉璃……”段泽洋不忍再看。 突然尖叫声,惊悚声,逃跑声…… 段泽洋猛抬起头,脑中轰的一声,为何那日自己前去找她时,她手中拿着把刀…… 段泽洋想着,当时知道自己身体出了异常,该是怎样的惊恐。 曼琉璃失神的盯着,一只又一只像是烧焦了的虫子从她伤口里跑出来,缠满她的手臂。 有的吸着她的血,有的在咬她的伤口,那些虫子相互配合,爬过的地方,伤口愈合,皮肤冷白如初。 “妖……”打更人竟不住惊吓,晕死过去。 “烧死她!”有人大喊了起来,“烧死她,不能让她祸害我们北城,烧死她!” “那晚就应该烧死她,就不会出现这么多事情。” “对!烧死她!” “烧死她!”众人齐声大喊,窦管家挺了挺腰板,冷眼旁观。 …… “涧公子,阿树……辜负……” “阿树!”涧凡臻急道。 杜文昆轻搭上他的肩:“凡臻,眼前应好好安葬他们,然后救出泽洋与琉璃,将窦家的罪行公布于众。” 两人刚想出了涧府狂奔到窦家去…… “涧公子……是您吗……”打更人从地上爬起来,“您不能再被那妖女迷惑了,涧……” “说,他们都去那了。”杜文昆蹲下身,揪住打更人的领子。 打更人神情恍惚,有些发愣,支支吾吾。 杜文昆厉声道:“曼琉璃的不是妖怪,他们才是。他们把你喊过来,却最后又不管你死活,你觉得有必要为他们守着秘密吗。” 不知是被杜文昆的气势吓到还是想得开,打更人哆哆嗦嗦道:“地仙……地仙庙,今日他们要把曼琉璃烧……” 两人不等打更人讲完,迅速离了涧府,前去地仙庙。 远远的就看见火光,听见喊打喊杀的声音。 “事到如今,曼琉璃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窦管家拄着拐杖盛气凌人。 曼琉璃被绑在十字桩上,脚边堆满了木柴,头发凌乱垂下来挡住她眼中的波澜。 “涧公子来了。”有人喊道。 窦家主冷笑道:“无论谁来,也救不了她!” “窦管家。”涧凡臻走向前,“我不过是去了趟中央城,怎就把我府里的人杀的杀,抓的抓,这是窦府行事之道吗?” 窦管家:“涧公子,你不在北城,自是我窦家定事。抓一个妖怪而已,还到不了我窦家家主出面,更到不了向涧家报备的地步吧。” 涧凡臻:“妖怪?” 窦管家:“看涧公子的样子是不知道?” 窦管家心中生疑:这么大动静,这涧凡臻怎可能不知道!定是有什么计谋。 不过也好,就当他什么都知道,再与他讲一遍,这些城民反动就越厉害。 窦管家想罢,“来人,给涧公子好好讲讲。” 黑衣人添油加醋讲了地仙庙,讲了涧府,讲了曼琉璃血里的虫子。 涧凡臻微微眯眼,看着曼琉璃,“原来如此。” 窦管家:“既然涧公子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那心中自然是明了,窦府为护北城,为安民心,这样做,无错。” 涧凡臻淡淡道:“窦管家言之有理,护北城安民心,方才确实是凡臻鲁莽了。” “凡臻!”杜文昆难以置信,大惊。 “杜家主……” 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已赶到的中央城人悲痛的喊声,“所以,我女儿是让这曼琉璃骗来吃……吃了吗……” “杜家主,你不忍告诉我们真相,是因为想保护你的挚友吗?” “杜家主,这个黑衣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是……不是真的……”杜文昆极力解释,但是情绪崩溃的中央城城民根本听不进去。 他们加入了北城的队伍,撕心裂肺的大喊着,烧死她! 忽一串似银铃脆响的笑声传入众人的耳朵里,是曼琉璃。 他们觉得曼琉璃是在耀威,情绪更加不可控。 窦管家怒道:“妖女,你笑什么!时至今日,你还不知错!” “哈哈哈……”曼琉璃笑的更大声,在曼琉璃的眼里,他们一个个像极了滑稽的小丑。 “烧死她!”“烧死她!”众人又齐声大喊。 曼琉璃抬起头,看向涧凡臻,他与平常并无两样。 生而为人,真是错了,她如此想着。 又听窦管家大声道:“曼家琉璃死而复生,是深山鬼怪成精,有犯下滔天大罪,死不足惜!” 曼琉璃冷笑回道:“呵!杀不死我,以为用火就行了吗?” “妖女,还不知错……” 窦管家还没有说完,激愤的中央城民抢了火把,冲了过去。 杜文昆身上起了蒿黄的光束,涧凡臻仍是无动于衷。 “凡臻。”杜文昆淡淡开口道,“我不知你是为何意,剩下的就交给你,我带琉璃走了。” 杜文昆不再管身后之人,跃身冲向曼琉璃那里,打掉那些火把,把她带出浓烟,闪进了深林。 一切猝不及防,窦管家气急败坏,黑衣人追上去,杜康迅速起身挡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不知跑了多久,杜文昆听到曼琉璃剧烈咳起来,才停下步伐。 他把曼琉璃放下,解了自己的长衫,把她裹起来。 杜文昆焦急道:“我去找点水,你在这等……” “文昆。”曼琉璃突然出声喊住他,“是不是你。” “什么?” 曼琉璃站起来缓缓走向他:“能让人在悲痛中快速站起来的唯有仇恨。涧家以剑术立于北方,而窦家是以机关术。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世人厌恶暗箭伤人之道,所以才成就了涧家百年不衰。” “琉璃,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冥婚。窦家家主已冥婚为利,让城边的那些小家主了却心愿,然后扶窦家上位。 可是涧家有百年之基,怎能说扳倒就扳倒,更何况涧家与现任中央之地杜家家主交好,更是难上加难。 于是,为让你们绝交,设计办冥婚。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窦家主聪明反被聪明误,不知自己早已在他人的局里。 昨晚,我被关在地仙庙,轻舟来救我,轻舟进来时误撞了石像。紧接着一缕黑长发石像中漏出来。 轻舟挖开石像,里面全是砍断四肢的尸体,景象犹如当年我们破获南面部落的采生一案。 尸体风干程度至少两个月,而我也不过是走了两个月。应是有人走了歪路,以活人祭祀鬼神,让鬼神告知我在哪该怎样救活。 失踪的人越来越多,必须要有掩盖的方法。这时好巧不巧,窦家公子前去蔓渠山猎兽,被马腹兽吃了。 索性就把所有的事情全推到窦家涧家之间的恩怨上面。人人皆以为,杀我,涧凡臻会救,这样涧家名誉就会受损。 可是涧凡臻那么聪明,细想肯定会想到这其中的关窍。他知道我死不了的,因为一定会有人救我。 那人费劲心思,得的不过是我脑子里的那些……对你们而言是预知的东西。” 杜文昆深吸了一口气,紧了紧她披在身上衣服让她更暖和点:“再见琉璃,没想到会是如此的生分。 我已传了凡臻远音,想必待会他就会赶来。我不能在这里久待,我当着我中央之城的城民把你救走…… 他们……他们仍是觉得你……我需要赶快回去安抚他们,解释原委……” “文昆。”曼琉璃打断他,“我跟你走。” 杜文昆有些惊讶。 曼琉璃又道:“会更容易解释,你带我走是为了让中央城的城民亲自审问。” “琉璃……” “北城像座牢笼,让我透不过气来。曼家涧家还有泽洋,我……” 曼琉璃转身向远处的北城看去。 北城,好像并未受今天的事情影响,仍是灯火通明。 “这万千灯火,没有一盏是为你我而点。”杜文昆上前来,伸手捂住她的眼,“别回头了,赶路要紧。” “别回头了,赶路要紧。”曼琉璃心中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她是真的从心底里发出了笑。 她好像看见了郑厨娘。 郑厨娘正在跟她挥着手,大喊道,别回头了,赶路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