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贤也心里清楚这些人一大部分是朝堂之上,表现的对自己极尽恭顺的样子,离了朝堂,离了自己的眼皮底下,便是奢靡享乐,骄恣放纵。 譬如哪位大臣在背地里议论自己,哪位大臣暗中贪腐,哪位大臣娶了小老婆等等这样的事,身为皇帝都能第一时间得知。 可是陈贤更清楚,自古以来君君臣臣,不过是主人养猫捉老鼠的道理!君王是养猫人,臣子是猫,想让猫听话的去给自己抓老鼠,就必须让猫尝到甜头,而天下几乎没有不偷腥的猫,如果养的是一只好猫,有些事也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陈贤就在自己的勤政殿一侧墙上挂着"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用来时刻提醒、鞭策自己,既不能做一个如桀纣一般的暴君,也不能做一个一味地只是善良懦弱,被臣子们牵着鼻子走的傀儡皇帝。 他要做的是,既能凌驾于众臣之上,又时常与臣子同乐的明君! 让自己和臣子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偶尔可以疏远些,让他们对自己敬畏惧怕, 偶尔也与他们亲近些,提防他们生出二心,不敢说出真心话。 这样游刃有余的操控,也是帝王之术中的一部分! 对于这些比千金小姐还要娇贵的臣子们,陈贤表面上是打着带领他们为百姓社稷祈福的旗号,实际上是让他们贴身体验一下没了高床软枕,金阁银窗的日子。 更是故意事先叮嘱智一,不许为他们准备太舒服的房间,也只能给他们吃斋饭,不许有一丁点荤腥,让他们都脱下织锦华服,换上了粗布苎麻常服和僧鞋。 清晨,叫春安带着禁军挨个房间通知大臣们起来诵经,直到晌午,大臣门吃了清汤寡水的斋饭后,下午,又要帮着寺庙打扫庭院,晚间,依然是没有油荤的青菜和白米饭。 晚饭后,又要诵经直到深夜。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 有些体质差的朝臣实在受不了起早贪黑诵经,干活的劳累,还有清汤寡水饿膳食,便快要坚持不住了。 深夜,回了住所便一头栽倒在床上,累的直哼哼! 心里对皇帝有不满和怒气,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到了第六日,早上诵经时便有四五位朝臣称病告假,并不是他们不畏惧皇帝的惩罚,而是几人真真切切地病倒了! 众臣都以为皇帝要对几人动怒,不料想皇帝却免了几人后两日的诵经功课。 而后对其余朝臣们问道:"各位爱卿这几日过得如何呀?!"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心里都是一肚子委屈,却不敢言语。 陈贤清楚众人的顾虑和委屈,便对众人言道:"有什么心里话直说无妨,寡人绝不会怪罪尔等,君无戏言!" 随后叫了中书监段大人,叮嘱其言道:"中书监大人,寡人看你脖子动来动去似乎不大舒服,不知为何呀?!" 中书监段大人一手捂着自己的脖子,一边上前回话道:"回禀陛下,臣……臣是夜里头从枕头上落了下来!伤了筋肉所导致!" 中书监大人说完,其余的朝臣见皇帝悉心聆听,便都上前来对皇上抱怨,这个说:"斋饭太清淡,白天诵经打扫庭院,夜里饿得慌!几次都活生生饿的昏睡了过去!" 那个说:"自己穿着粗布衣裳干活,浑身都起了疹子!" 陈贤听了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把话说完,随后微微颔首,对众臣道:"各位大臣辛苦了!是寡人考虑的不周!那寡人给你们赔不是如何?!" 大臣们以为皇帝心里对他们过意不去,考虑着官家颜面,便又停了抱怨,把错都怪在了智一大师身上。 "臣等万万不敢当!此事必定是智一大师的疏忽,与陛下无关呐!" "陛下!臣等回去养上几日就好了。此等小伤,不足挂齿!"有几个会拍马屁地言道。 陈贤深吸了一口气,转而看着众人冷笑了笑,语气骤变,厉声道:"朝廷重臣!国之栋梁!父母官!就是你们现在这个样子?!" 众人听了,知道又是捅在了马蜂窝上,都低着头站着一动不敢动。 "你们口口声声说愿意为国尽忠,死而后已!让你们晨起诵经是让你们为天下所有官员做个表率,让你们穿上老百姓的粗布衣衫去打扫庭院,睡硬板床塌铺盖粗糙的被褥是为了让你们体会百姓的疾苦,至于让你们吃糠咽菜,更是为了你们其中某些身体发福之人,毕竟一个朝廷命官大腹便便,油光满面,对身体没什么好处?对国家社稷也没什么好处!偶尔吃些野菜和白粥,尔等便如此忍受不了,倘若哪天我陈国国运衰败,尔等岂不是要卖主求荣不成?!"陈贤对众臣怒斥道。 底下的朝臣们听了,各个不禁有些汗颜。 赶忙都跪在地上,叩头痛声悔悟。 一个个都言道日后定当以陛下为榜样,崇尚节俭,节衣缩食,多多体会民间疾苦。 "罢了,你们是寡人的爱卿,你们有错,就是寡人有错,寡人同你们一起跪在佛祖面前诚心忏悔!"陈贤说完,便快步走到最前面的蒲团上,跪了下去。 大臣们见状都纷纷跟着跪了下去,还有几个大臣一边忏悔,一边痛哭流涕。 陈贤望着面前的佛祖像,想着自己一路走来,从一个草民到将军再到皇帝。 为了自己的野心,伤害和被迫伤害了很多人,战场上,官场上,朝堂上……尤其是死去的萧忠夫妇,只怕自己死后都不敢去面对他们。 人只有身在佛门,面对慈悲济世的佛,才会想起来自己罪孽深重! 因而一心乞求佛祖的宽恕! 此刻,他既把自己当作一个帝王,也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百姓! 世人只知道皇帝修建寺庙为天下百姓,朝臣只知道皇帝修建寺庙为巩固政权,却鲜有人知道,他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