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的西胡女子凯莉微微一愣,旋即恢复。倒是后面正襟危坐的柱子,明显松了一口气。 陈老实笑了笑:“有劳几位长官久候,我陈老实有愧于心。鄙宅简陋,虽有贵客登门蓬荜生辉,却也慢待了贵客,惭愧惭愧。” “哪里哪里,孩童学业事大,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陈先生造福一方,晚辈才应该抱歉搅扰。陋室虽小,自俱自足,全然一副隐士风范,晚辈等才应该虚心向先生学习。” “好好。柱子,山根,你们两个还要值守寨门,都去当班吧。我陪首都来的各位长官聊会儿天。午饭来不及准备,柱子麻烦你婆娘帮我弄两个菜,宰只鸡,招待一下远来的贵客,再麻烦她等下送过来吧。” “好嘞,不麻烦。一会就得,老叔您放心。”柱子憨厚的应承着,又转身给几女鞠了个躬说:“各位长官慢慢坐。老实叔可是我们小王村的恩人,感谢你们能来接见老叔,我们小王村全村欢迎你们。你们聊,饭菜等下就到。” 说完柱子拉着还在手足无措的山根走出了陈老实家的院子。 孙怡珍回头示意了一下,还在身后的黎之恩点点头,走向了院门。手扶着门扇,黎之恩回头看着陈老实,微微一笑:“老实叔,我们有些话可能不希望村民们听到,可以关门谈吗?” 陈老实没有回答,沉默而凝重的点了一下头,然后伸手摸索着,自后腰掏出烟杆,开始填装烟丝,一边抬头看了一下身前的凯莉和孙怡珍:“抽了几十年了,戒不掉了。几位女士只能抱歉了。后面两个女娃,也过来坐,坐下聊。” 陈老实家的院子,二十几年来,第一次关了起来。 黎之恩回到了桌子后面,正好听到陈老实的话,就去院墙处搬了两把矮竹椅子过来。旁边的姜诗妍和邓秀晶两人上前搭手,三女在孙怡珍和凯莉的背后坐了下来。 孙怡珍这时,从脚边提起一个背包,笑着说:“陈先生,要不要来点长安特产的牛肉干?几十年没尝过家乡的味道了吧。这是我们长官特地让下官带给您的。” 陈老实咂着烟,缓缓抬头,眼神中蕴含着疑惑。 孙怡珍微微一笑:“陈先生,再次介绍一下,我是联邦调查局情报二处代理处长,初级警监孙怡珍。我们调查局是去年联邦新成立的机构,可能您并不知道。在下隶属于检枢司负责的联邦范围内的重案、要案的调查。 这几位是我的同事。行动队长凯莉、情报组长姜诗妍,行动组长黎之恩,还有这位是电讯组长邓秀晶。也都是来自首都。” “陈先生好。”后排三女甜美的问好声响起。 一向和善待人,极守礼节的陈老实,却没有回应姑娘的问好。深深吸了口烟,勉强的笑笑,“该来的总是会来。各位长官,我……” 孙怡珍打断了陈老实的话,笑笑说:“联邦法律您应该是了解的,有一个追诉期的弊端。一般刑事案件是15年,恶性刑事案件是25年。虽然对于重大刑事案件,法院可以提起贴别诉讼要求,不过需要一个很长的流程。 我们这一次出来,真正的见识了您为小王庄所做的一切,是带着表彰之心前来问候你老的。我们的长官余司长特意交代下官,此次前来只是想请您给我们讲一个故事。” 陈老实望着那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除了扑面而来的清新气息,他感受到了真诚和恳切,双手微抖,清理了烟灰,开始讲述起那段已经被人遗忘了的故事。 37年前的655年,长安市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当地名门望族吕家小姐吕思彤和女儿吕雯被杀死在家中,一起死亡的还有她的父亲吕颂,管家、护卫、下人等8人。 失踪的男主人顾诚顾洛思成为了重大嫌疑人,一直被警署立案通缉。 具体的案情是,管家等下人死于投毒,有人在他们食用得的晚餐内投入了大量酚类剧毒老鼠药。管家护卫等人几乎是在无知觉的情况下中毒死亡。 酚类中毒临床症状是神经系统受损,精神萎靡不振,强直性痉挛,到麻痹死亡,有些人还会表现出呕吐症状。凶手在毒药中混合了安眠药成分,所以下人们应该都是在睡梦中死去,没有承受过大痛苦。 其他三名受害人,吕氏之父吕颂死于心脏贯通伤,凶手用小刀之类的利器,近距离刺穿了吕父的心脏。吕父死后表情表现的是惊讶,又是近距离作案,可以判定为熟人作案。 吕氏则是在床上被掐死,颈部有明显按压性挫伤,手印判断作案者为男性,手掌宽大,符合主要嫌疑人顾诚的特征。顾诚与吕氏八岁的女儿,则是被注射安眠药在睡梦中死亡。 医生记录显示,吕雯已经患流行感冒数日,每日都要吊针。推测有人在吊针中注入了安眠药,导致吕女死亡。 说来案情并不复杂,虽然没有证物指向,不过现场的情况将嫌疑直接指向了男主人顾诚。但是这宗灭门案却引起了社会极大的关注和反弹。原因主要有二。 首先说嫌疑人顾诚,时年29岁的顾诚在长安工务署任职,技术人员出身的他,在当地有着极好的声望。作为工务署的技术骨干,人缘极好,为人朴实诚恳,工作兢兢业业,被称为“模范丈夫”、“理想父亲”。 他的妻子吕思彤,在州府任文员,工作体面,长相漂亮,热情大方,是当地上流社会的小名人。17岁嫁给当年19岁民校毕业的陈诚,与陈诚结婚十年育有一女。 从未听说两人有什么公开的矛盾和争吵。吕氏此前也经常向闺蜜们倾诉,嫁给陈诚是她此生的幸运,而且据说还有再生一胎为陈诚生个儿子的愿望。 如果说双方之间有什么不和谐,唯一的问题就是顾诚家境贫寒,原本属于吕家的农奴。和吕氏的结合,属于半入赘的性质。虽然夫妻二人搬出了咸阳吕家家族的祖宅独立生活,但是二人的女儿却跟了母族的姓氏,起名吕雯。 再说另一个受害人吕颂,相比与女婿女儿的良好声望,吕颂此人前半生则堪称不堪。咸阳吕家,在整个长安市地区,都属于名门望族,但是这个名望却着实不怎么好。 在咸阳,吕家被称为当地一霸,几乎下九流所有的生意,都控制在吕家一族,并在当地侵占大量田亩,豢养农奴无数。早年间吕家几个嫡出儿子吕颂等人,在当地欺男霸女,被称为吕家四虎。 可是由于吕家巨大的财力、势力,虽然偶尔也有受害者告上法庭,最终也都不了了之。 吕思彤本为吕颂小妾所生,不过从小聪明乖巧,倒也颇受吕颂喜爱。在公学认识了吕氏家门所出转为自由民的顾诚,很快就与顾诚结合。婚后顾诚公学毕业,进入了工务署成为正式的公务员,两年后吕氏也从公学毕业入职财政局做文员,小两口搬出了吕家,在长安购置了房产,单独过小日子,并在之后不久,生下了一个女儿。 几年之后,吕颂也丢下了咸阳的家务,搬来了长安发展,在长安城内经营起了数家妓院、夜总会。长安城是市府所在,吕颂来了之后行事有所收敛,兼之年纪已长,风评倒还算可以,不知道其底细的人倒也不知其人过往如此不堪。但是毕竟经营的是皮肉生意,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吕颂到了长安之后,与小两口的交往逐渐繁密起来,周末经常会到顾家看望外孙女,又帮助顾家置办了后来案发的小楼,添置了管家仆人。按照一般人推断,应是与女婿女儿关系还不错。 这些背景还不是关键,重点是在案发之后的调查过程中,逐渐揭开吕颂入长安之后与本地的黑社会有着大大小小的联系,并且夜总会和妓院也爆出了一些违法勾当,虽然被吕家的势力和警方有所遮掩,但是贩毒、涉黑的传闻是摆脱不掉的。 而再检查了吕氏的一些日记,包括对仆人问讯之后,发现吕氏近半年来与顾诚的关系并不如表面那么和谐,在她的日记中出现了窝囊废,废物,没用的货之类的字眼。并且一些字据还表明,吕氏私下里欠下了一笔不小的债务,高达上百银元, 对于顾诚夫妇这样的双公务员家庭,顾诚虽然是知识分子技术人员,拥有不错的薪水,但是两人的薪金加起来也就10余银元,这些外债已经是他们家一年的收入。 而欠债的债主,多是吕家的族人,甚至还有其父吕颂暗中控制的高利贷。让群众对于吕氏父女的风评一降再降。 而杀人嫌疑人顾诚,不论如何调查,都是那样一个温和阳光的形象,几乎没有人对其给出负面的评价。而案发当天,还有邻居看见顾诚在菜市场买回了其女儿爱吃的熟食水果,案发后十点左右他还在夜市上去吃了宵夜。点了一碗面片,还打包了两分炊饼,谈笑无碍,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甚至显得心情不错。 直至第二天上午,邻居注意到顾家没有打开院门,路过大门是发现护卫趴在门房内已经死亡,这才发现了这起灭门惨剧。而此时的顾诚,已经在茫茫人海中失踪,自此音讯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