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 皇城也已经被老包依大宋律接管。除了一个地方例外:上清宫。 那是大宋皇家册封的第二十八代天师的道场,也是皇城标志性建筑,代表着道教在大宋的昌盛繁荣。 这段时期皇帝不问事务,一直在研究所谓的丹道之术,企图延寿。这个地方之所以特殊,因为有陈总管把守着,且之前欧阳修来上清宫见过皇帝,老欧阳说话是有人信的,这就是大家无法确认皇帝怎么了的缘故。 但包拯只信大宋律,只信自己,所以最终还是犯浑了。 这个黄昏,上清宫也已经被包围,老陈自持武艺高强装逼,拦在门口说谁都不许动,还拿着一颗绣花针显摆一番。 然而早就想请陈总管喝茶的包拯一声令下后,鉴于老陈以前还把白玉棠和展昭得罪过了,所以自诩天下第一的老陈这次就惨了,被老廖展昭白玉棠三大绝世高手在万众瞩目下吊起打的鼻青脸肿,绣花针也被当做凶器没收了。 不等闯进去,忽然间,那道红木制作的古香古色的上清宫大门打开,身穿黄袍,精神不是太好的赵祯缓步走出来扶着门,默然的看着众人。 “陛下……陛下……”大家一看就都色变了,稀里哗啦的顿时跪了一地。 包拯也吓了一跳,他是提前认定了皇帝出事或被小人劫持了,这才犯浑的,可这下却是亲眼看到赵祯出现,于是老包愕然道:“官家这是何故,要闹此玄虚?” 赵祯懒懒的摆手,没回答,又仰头看着落日的余晖寻思,看起来天下还是朕的天下,还没乱套。 只是越发预感身子大不如前的赵祯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日,有些留念和不舍,执政如此多年,曾经也很激情的要励精图治,但过度到了现在,看到的余晖却不是帝国光芒,大宋仍旧还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政治也较为混乱。 包拯站在皇帝身边已经有一阵子,但见老赵一直不说话,包拯便又忍不住道:“官家倒是说句话,老臣不是要牢骚官家清修,只因皇帝的事不是私事,而是国事。” “这个期间有谁死了吗?”赵祯忽然神色古怪的问道。 包拯楞了楞道:“臣认识的人都没有死,臣不认识的则不好说。” “这就好,皇后呢,她是否守礼?”赵祯又问道。 包拯又楞了楞,也不知道老赵什么意思,只得摇头道:“臣不知道官家的意思,但老臣也没发现皇后有违法行为。” “通天教主吕纯阳呢?”赵祯又问道。 “他和皇后娘娘走的近,但这说明不了什么,吕纯阳是皇后兄长曹佾的师傅,很早前就这样的。”包拯严谨的道。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事?”赵祯问道。 “辽国皇帝驾崩了,到现在还没有新帝登基消息,霸权的走向还是扑朔迷离,也未有正式国书至我朝要求吊唁。”包拯实话实说。 对此赵祯微微色变,喃喃道:“还真是星变了……皇家恐有大事……难道吕纯阳预言还真的……” 包拯打断道:“官家说的这些过于捕风捉影,虽然老臣早前也听人说过星变的事。” “好得狠啊。”赵祯神色古怪的道,“现在吕纯阳还真变半仙了,我大宋自来崇尚道教,京城达官贵人基本都和道士有染,吕纯阳这算进京成功了吗?” “这似乎……也不能说他们有问题?”包拯这么道。 “朕说他们有问题了吗?”赵祯反问道。 包拯不服气的道:“老臣不是来和官家抬杠的,是来澄清事实,老臣关心大宋安危,官家您无需针对老臣。” “你……”赵祯又被老包气的不行,迟疑片刻道,“朕本想骂你的,但是想了想那会显得朕小气。且现在看来就你包拯做的还不赖,你发挥了你的作用。” “身为官家钦点的东京留守,老臣应该的,官家无需特别说。”包拯道。 赵祯想了想又道:“除了皇后,吕纯阳和什么人接触?” 包拯实话实说道:“就臣所知,和文彦博相公有过接触,但那什么也说明不了。” 赵祯不想和他抬杠,又问道:“包拯你回答朕,你接管京城和皇城这事上文彦博可曾给你建议?” 包拯摇头道:“没有,这是老臣自己之判断,进而执行。倒是文彦博相公几次劝说臣解除状态,还说臣是韩琦附体,臣都不理会他。臣还把张丛训抓了,他是富弼相公的人,富弼相公虽然不满,却没指责过臣。” 赵祯听文彦博的事有些皱眉,听到富弼又容色稍缓,暗想:不愧朕当时保这家伙,富弼虽事关利益但是还算清醒。 包拯又道:“张丛训他……” 赵祯淡淡的打断道:“那个朕不关心,王安石和贾昌朝怎么做的?” 包拯道:“贾昌朝没露面,王安石听取臣的陈述后确认了留守司权限,且全程派心腹老廖进驻留守司监督。他和臣有些分歧,不过总体支持臣打进这上清宫来。” 赵祯又问道:“韩绛呢?” 包拯道:“当时皇后不同意老臣做法,以国母姿态请韩绛介入调查,不过韩绛汇同老臣和王安石商议后,支持了留守司的管辖权,维持了枢密院的全国兵马戒严令。” 赵祯沉默少顷喃喃道:“都还行,文彦博是混不成了……” 包拯道:“请官家说清楚,啥叫混不成?” 赵祯不禁泄气的道:“怎么你没看过王雱的?” 包拯摇头道:“老臣不看小白文。” “学无止境,与时俱进你都不懂吗?”赵祯道。 包拯大言不惭的道:“回官家,老臣学业已大成,人老了心力不继,无需再学他法。” “你……”赵祯再次郁闷,最终不想和他抬杠,只得吩咐道:“包拯代而传朕旨意,免去文彦博中书门下平章事。” 包拯不禁吓了一跳,急忙苦谏道:“请官家慎重,文彦博相公并无不妥之处,于此关键时节无故罢相,于我朝政治稳定绝对不利。” 赵祯道:“朕不想说他没发挥作用,事实上神童和王安石早有策论在前:正因为不做事,所以也不会放错。” 包拯道:“老臣再谏,这不是罢相的理由。” “星变如何呢?他不是信道吗,星变真发生了,吕纯阳说对了。”赵祯淡淡的道。 “这……” 包拯傻了,皇帝这有点耍流氓的龙傲天态势,但这在大宋传统中还真是罢相理由,或者更应该叫“回避”。皇帝没说文彦博有错,但大家都信道士信风水的现在,大宋又有这传统,所以星变之后让文彦博避嫌,任何人都没有反驳之词。 “老臣……遵旨。”包拯更显得苍老了些,低声答应了,“那何人可为相,带领这关键时期的朝纲走正?” “贾昌朝罢枢密使。富弼任中书门下平章事,韩绛出任参知政事,王安石转正枢密副使,急召韩琦回京出任枢密使。就这样吧。”赵祯说完一副困乏的样子。 包拯听的眼冒金星,这么大的高层人事变动那是地震了,可惜又都有其逻辑和理由。 无疑文彦博和贾昌朝中了星变的枪了。富弼为人钢中带柔,也算得中正,且有了过度,从副相升任首相完全符合官场逻辑。 王安石原本就是同知枢密院事,治权一样相当于见习,见习之后不出幺蛾子,“转正”就是时间问题,这也算得正常过度。 韩绛同理,算是此番有功,于是升了一级进行补缺。 韩琦的事会有争议和反弹,但是韩琦这人脑壳相当铁,威望不是一般的高,属于那种有可能永远被冷藏,但忽然出任任何职务大家都不会奇怪的类型。 对此包拯也没有办了法,真正的攻击性班子已经被皇帝组建起来,并且从陈执中罢相开始,有了时间去发酵,有了文彦博贾昌朝的过度,于是在政治上,这也不能算突兀。 陈执中时的宽松,过度到文彦博时期的半宽松,现在又以星变为理由,再过度富弼的收紧、加上韩琦的鹰派思维辅助,说起来这不算太急的转弯,离心力不小,但是导致摔跤那还不至于。 包拯皱着眉头想着见皇帝要走,又道:“官家留步。” 赵祯不想让老头唠叨了,便先问道:“包拯你此番接管了京城和皇城依据是什么?” 包拯道:“乃是王雱出使西夏期间发生的一些事,他整理出来,写信让展昭带至京城请老臣介入。” 赵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他除了是个神童还是个福将,他总能及时的处理、揭露一些问题……传朕旨意,王雱加官衔朝散郎,加国子监博士。” 包拯顿时一脸黑线的表示不服:“官家说他有功说他是福将臣不反对……然而,就以他写信给臣的那些措辞造句,以及字体书法看,他……怎么的也不能是国子监的博士?” 赵祯摸着下巴道:“朕也认为你说的有道理,那就……加崇政殿说书吧。” 包拯道:“这似乎比国子监博士还高半级?如果老臣没记错。” 赵祯道:“是的,国子监不要他,朕要他,福康帝姬和朕都喜欢听他讲故事。” “这……唯恐不能服众,他尚未回京述职,也未看出来有外交成果?”包拯道。 “朕没说他外交有功,但他上任起两年时间把贫困的抚宁县变为天下第二县,收入只次于开封县,这是假的吗?朕觉得他历练已经结束,无需等中书门下的三年考核,召他回京任职吧。”赵祯叹息一声道。 老包一想只有这样了,最反对小孩升官过快的文彦博已经因星变下台,此番这么多职位都大变动,有个王雱在其中浑水摸鱼,到也不至于引起太大的关注。 YY完毕,见皇帝又要进去,包拯又道:“官家不该沉迷,荒废这许久的政务该去看看、梳理一遍了。” “朕很累,离开这上清宫老觉心神不宁,思维不清,像是思想会跟着什么人走似的,满脑淫邪思想而让身体吃不消,朕现在不想离开,否则活不久。”赵祯道。 包拯看向老陈,却见陈总管微微点头竟是认真的。包拯也不禁惊悚起来寻思,难道皇城真有妖孽作乱? 这么想着,包拯自觉额头上的那片胎记像是在隐隐约约发亮。 汗,老包绰号包龙心,记得小时候有个老爷爷说老包有颗龙心,万邪不侵什么的,还说什么可以梦入神机破奇案,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甩甩头,包拯无法再说什么,他不是太师也不是宰相,不方便过分和皇帝扭。皇帝不出来理政,要一心躲在上清宫搞封建迷信活动,祈求延寿,这谁也拿他没办法。 包拯不大信这些,但几乎整个大宋都信,尤其在吕纯阳的星变预言兑现后,道士在汴京更加活跃。那些达官贵人家里仿佛流行似的,几乎都有个法师镇宅,这是事实。 包拯暂时只有离开了,既然皇帝已经露面了,包拯也在大家的见证下亲眼确认了,那么东京留守司的紧急状态自然也就自动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