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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六十四章——神明在上,无人渡我

曾道人间惊鸿客 慕幼鱼 5479 2024-07-03 21:43
  第六十四章——神明在上,无人渡我  正阳大殿里众人屏息以待,程远志站在虞帝身后握紧了手剑柄,虞帝端坐在龙椅之上闭目养神,承宗是他最得意的儿子,在今年种种异象之前他都一直属意承宗继承大统,太子之位立了十余年,薛承宗没有对不起过大虞、也没有对不起他。他了解这个孩子,若非被逼无奈,断不会举兵逼宫。  太子做了些什么事情他都隐隐知道,他并非因此对其心生嫌隙,谁当太子不是如履薄冰筹谋算计的,这很正常,他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即位之前他当了十几年的太子,在老皇帝手下韬光养晦、暗筹谋,一边要想着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一边想方设法加速登基即位以免夜长梦多,他都明白,毕竟都经历过。  能最终坐稳这把龙椅的没有无能之辈,即位初期,三朝老臣仗着资高德重屡屡干涉朝政,军政大权旁,即便他品学兼备、能力卓绝,曾和那大梁太子言景并称东陆双子星,也少不得处处掣肘。  伐梁之战是他即位不久下的第一个命令,借着战争的非常时期笼络大臣,从陆望手分权,并逐步走到了真正万人之上的地位。掌舵大虞这么些年,他经历过不知多少风雨,无论是朝堂内政、还是后宫六院,亦或者是东陆列国,大虞这个名字在他手逐渐跻身了列国名册的首端,做到这一切的时候他尚不过半百。  几个小辈的玩闹又岂会让他放在心上,真正让他心慌的是天有异象。他当初虽被册为太子,但最终即位登基之路却并不光彩,几位手足兄弟也被他清理得干干净净,唯一存活下来的李王还是先皇拿遗诏保住的。  他虽不惧人却惧天,这么些年来他经常午夜梦回前夕,梦见惨死的兄弟如何折磨他、父皇如何责罚他,甚至梦见坠入地狱不得超生,年岁渐长,年少时期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早已被抛之脑后,越是活得久就越是不想死,即便贵为九五之尊,他终是有些怕了。  此次大虞国运不稳,上苍亦有警示,荧惑守心,不是皇帝死亡便是倒台,他需要一个顶罪之人,而现在试图逼宫上位的正是他最为欣赏的嫡出长子。  坊间流言泛滥,皆说大虞今年大灾大祸都是因为太子无德,意图谋反,唯有罢黜太子贬为庶人方能平息上苍盛怒,保大虞将来。可承宗没接那道旨却拿起了刀剑。  殿外的打斗声响仍在继续,虞帝从回忆回神,程远志接到了消息便俯身在他耳旁禀告,虞帝摆了摆手,“既然他有心,那就让他去做吧,朕累了。”说罢起身向内殿走去,铜墙铁壁已铸,承宗今夜不会成功,只要他肯认错、肯让出太子之位,他会留他性命送他出京。  太子和薛城缠斗不休,而他所带的人手已然涌过白玉广场,向着正阳殿方向去了。“你已经输了,别再挣扎了。”太子,“让开,我不杀你。”  薛城不回答,拿刀柄在胳膊衣服上擦干血迹,重又向他攻来。薛城进步很大,就连他也不得不全神贯注方能应付,但薛城今日节奏很乱状态欠佳,他从小就是这般,易受情绪左右发挥不出最佳水平。  太子心里默默叹气,他已经伤成这样了还不肯放弃吗,他竟不知薛城何时变成了这般执着的人。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路你自己选了,便怨不得他了。  太子所有招式都带了杀意,几个回合过后便一剑刺向了薛城手刀身,力量顺着刀身蜿蜒而上,震得薛城整条右手臂都麻了一瞬,太子趁此机会一掌拍在了他胸膛,薛城后退了数步才勉强站住,刀也掉在了地上无力再捡。  太子握紧了剑,剑锋的寒光耀过了薛城的眼,他虽勉强站着不能还手,但一枚短弩箭无声地从左手袖口里到了掌。鹿死谁手还未可分,他是决计不会认输赴死的。  靠近正阳大殿门口处站着一拨人,为首的那个冷眼看着广场内相互缠斗的士卒们,只看了一眼便略过了蝼蚁一般的他们,将视线到了稍远处的两个人身上。  他已经安排妥当,今夜薛承宗必死,等薛承宗死了,京便只剩一个人可与他争了,聪明人绝对不会浪费眼前绝妙良机给自己找麻烦,而他是个聪明人。  他拿过属下递给他的一张弓箭,拈弓搭箭对准了此刻正对立僵持着的两人。白日里下了一整天雨,晚上的时候却出了月亮,惨淡的光芒洒在他们所有人身上,就好像悲悯的神明凝望着他的子民。  箭簇已上弦,弓弦已拉满,薛继沣瞄准了目标迅速松开了手,自始至终他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甚至箭一离弦,他连怎么解释、为自己开脱都想好了。  薛城屏足了气息,弩箭就要出手,太子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推开了他,“小心!”他连这两个字都还没说完,一支羽箭凌空而来,准确无误地、猛地扎进了他喉咙,溅起的血点扬了薛城一脸。  薛城呆在那里不知作何反应,太子一手还挂在他肩膀,整个人却往地上栽倒。薛城被他带倒,在脑子反应过来以前,手却死死按住了太子的患处,粘稠的血液大量往外流,很快浸湿了他的手,眼泪在手背上都未能将那红色洗去,“大哥!”  太子已不能说话,他费力眨了两下眼睛,看清薛城的脸后忽然弯起嘴角笑了一下,保护薛城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他心里到底是舍不得这个弟弟的,他说不出话来,好像一下子他的世界被人夺走了,他看着视线里格外清晰的月亮心想,神明在上,却无人渡我。  要结束了,他输了,可大虞的未来不能输。  他艰难挪动手指扒拉着薛城的手,薛城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的视线涣散,却努力在薛城掌心歪歪扭扭地划了几道,薛城明白是什么之后兀的大哭出声,“大哥!”  太子箭,周遭的人都停了下来,黄荣满身血迹跪倒在一旁,剩余的将士很快也跪倒了一片,不知何时地上又开始积水,细密的雨丝在薛城脸上、睫毛上,和泪水混在了一起。  薛继沣见着此等场面颇为新奇,“有趣。”他背着手穿过人群,不紧不慢地走下了台阶,走向了他们。  薛城揽住太子的脑袋,不让雨水溅到他,对身后的来人说话之声充耳不闻,满脑子都是刚才太子囫囵了半天才费力吐出来的那个字:虞。  大哥到死都还在想着大虞,到死都在保护他,昔日兄弟怎的就走到了这一步。他为了筹谋今日之事已经三日未曾合眼,他以为今天就算是太子死在自己手里,他也绝不会动容半分的,他以为自己早就恨透了太子的,可太子一个字就让他丢盔弃甲投降,他们原不至于此啊。  “逆贼薛城勾结废太子薛承宗,意图谋反,给我拿下!”薛继沣居高临下,他到此已有多时,月白外袍的下摆却不曾沾到任何泥垢。  禁军上前押住薛城使其跪倒,积水瞬间浸湿他的衣服,太子躺在一旁,雨水便直接到了他的脸上,渐渐洗去了唇边方才为了努力发声涌出的大量血迹。薛城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薛城抬头瞪向薛继沣,“五哥好一招借刀杀人,黄雀在后。”“可惜你明白得有些晚了。”薛继沣不废话,“带走。”  他的语气里带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得意,薛城做不了任何挣扎,叛乱很快被终结。广场上遗留的尸体被拖走,其余的人由禁军接管听候处理。  虞帝不曾下令,太子的尸体无人敢动,只好暂时留在此处。禁军收走了夺走他性命的羽箭,不过短短片刻血迹便已干涸,他躺在冰冷的砖石之上早已断气,不知道是那砖石更冷还是他的身体更冷。  丧钟之声悠扬传至承天门,五长一短,太子死了,逼宫事败。林子悠长吁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来了,终于还是让她等到了。  她其实挺爱哭,小到丢了一枚糖人,大到苏以辰被害,脸上总归是要挂两滴泪珠子的,可今天不知为何,她竟一点儿也哭不出来,眼睛干干的,就连心底的情绪都不曾有大的波动。这个结果是在意料之的,逼宫事败,太子不可能活。  这么一条死路,他还是去走了,他图什么。  明知道计划都被她拿走泄露了为什么不阻拦?明知茶里有毒为什么还要喝?明明都看出来了却依旧不说破,就算她把杀人的刀放在了他脖子上,他还叫她拿稳一点,为什么会这样。  以她了解的薛承宗,绝不是一个温柔至上的人,他坐稳了太子之位十余年,他有足够多的铁血手腕对付不听话的人,就连她也无法左右他的决定,别说冷战闹别扭,就是拿她自己的性命要挟他,他也未必动一下眉头。  比如之前佯装跳楼,薛承宗一边稳住她一边让人准备接住她,还安排了轻功绝佳的侍卫以备不时之需,连这么一件小事他都想得足够周到,逼宫谋反这么大的事他能潦草上阵么,他能想不到这个结局吗。  那他为何如此?  她搞不懂,也不想再弄清楚了。薛承宗已死,她也达到了报仇的目的。以前杀不了他的时候满腹杀意,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现在他真的死了,自己却不如想象那般高兴。  如果薛承宗不是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她生命之,或许她会觉得这样的男子算得上是这世间最完美的人了吧,大虞有这样的太子、百姓有这样的君主,会是大虞的福气。  可他未经允许强行扭转了她人生的方向,害死了她心爱的苏郎,就算他是赫赫战功的英雄受世人称赞,于她而言仍是个强盗,抢走了东西得还,所以他还了自己的性命。  雨停了一会又开始下,大街的道路还未干透又重新被湿意笼罩,林子悠跨过了栏杆,站到了栏杆外侧,她没有犹豫,很快就松开了手,整个人便如在风失去翅膀的残蝶了下去。  石板路夹杂着雨后青草的味道冲进鼻腔,昏沉的天空上不知何时出现了苏郎的笑脸,视线变得模糊再看不清脸,只听他笑意盈盈道,“小丫头跑哪儿去了,我才找着你,以后可不准再跑丢了。”  他语气温柔,林子悠嘴角弯起弧度合上了眼睛,就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他们坐在承天门的城楼上。  她靠着他睡着了,苏以辰小声翻着手里的书页,瞧见她的睡颜觉得和天上各色云朵一样可爱,忍不住打个腹稿赋首新诗,等她醒来就念给她听。梦高气爽、云朵绵延万里,他们终能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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