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怎么会去寻死 因为薛城秉公处置了大梁刺客一事,薛继沣对他暂时松了戒备,甚至还让他到吏部谋了个闲差事,协助司市管理大虞市场,一来是陆望已死,同化陆望残部需要时间,在此期间不能树敌太多,所以他暂时需要笼络薛城使其听话。二来,把他打发出去做城管这种散碎事情也可减少他接触大虞律法修订的机会。 大虞多铁石矿,擅冶炼,连民间普通铁匠铺也能造出不少好东西来,虽然能造的东西不多,可质量却愈发好起来,自从大梁开放了锡矿开采权以来,更是如鱼得水进展神速,甚至金夏也有商人前来采买,时间长了,所谓的黑市也逐渐冒出苗头。 大虞严令禁止民间私自锻造、买卖军防用品,别说流出国境,就是出现在大虞境内也是绝对的违反大虞律法,偏偏大虞人意志出奇地坚定,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满心谋财的人绝不在少数,为生存奔波被逼无奈上贼船的也不在少数,所以司市虽说官职不大,平日里却是非常忙碌,连同刑部衙门办案、低保福利帮扶那都是常有的事。 换句话说,就是吃力不讨好的角色。事情办好了,市场肃清了,百姓安居乐业不再找歪门邪道谋生了,人家感激的是上头大人和陛下的恩德,办不成事吧就难说了,运气好的就是白白忙碌,挣不到几个银刀倒是累死累活的,运气差点的因公殉职的也有。 所以分给薛城这个官职是再好不过的了,薛城心里又不傻,哪里会真的勤勤恳恳奔波在一线,倒是借着王爷架子嗑瓜子喝茶在司市署里挨过一整天便算是交差了,等手底下的人回来了多发几块碎银嘴上说些好话就行了。 虽然不忙,但就是没法溜走,这实在有些讨厌。薛继沣已经明着不计前嫌给他官职了,他若是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的,岂不是又人口实,现在的满朝武还有几个不听薛继沣的?所以每次薛城都得和那些倒霉鬼一块离开,等回到逸王府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这天下午,薛城用过膳照旧在署里混日子,署长围着他搓花生吃,好茶一壶一壶接着上,搓完了皮还不忘吹一下,确保薛城吃的全是颗颗饱满的花生粒,薛城瞧着他小胡子上都沾了一小块花生皮显得有些滑稽,“小黄啊,你又何必这么巴结本王呢,本王只是个没什么本事的闲散混子罢了。” “瞧您说的,那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您再怎么也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当朝的逸王殿下啊,小人哪能不好好伺候您呢,您能来这清水小衙门啊就是小人的福气啦。” “本王当年可是满京城被人指责不务正业的,尤其是原来的那什么来着,那个山羊胡子老头……”见薛城有些苦恼想不出人名,黄署长马上接着,“蔡署长,小人的带路师傅。” “对对,就是他,老是说本王纵马长街扰乱秩序,搞得他市场监管总是很难做。可本王也是为了抓贼啊,谁知道那贼偏要往街摊上跑呢,这肯定怪不了本王啊。” “那是自然的,我师傅啊人不坏的,就是太过板正了,所以他干不了几年不就离开了么,回老家买了两块地种着,这小日子也挺好的,去年六十八高寿走了也算好事。” 薛城随意搭着话,李江从外头进来附耳在他耳边道,“殿下,刚才府里渡衣过来通报,公主太过悲伤投井了。” “什么?”薛城下意识就要起身,黄署长滴溜溜的小眼睛盯着他,“殿下这是出什么事了?”薛城斜睨李江一眼,李江赶紧道,“是殿下在街市上买的蛐蛐儿,在斗坊输了,殿下这不着急了么。” “原来如此啊,小人可懂蛐蛐儿了,当上小官之前小人就是斗蛐蛐的高手,没少在斗坊赢钱呢。” “哦,小黄你也爱那些地方,赌博可是王兄命令禁止的。”薛城故意道。黄署长果然急了,“小人失言,小人失言,那就不叫赌,聚在一块玩嘛,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就爱玩呢,那我还有点事,我叫两个兄弟陪您唠唠嗑,我就先去忙了啊。” 看着他远去之后,薛成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太医了么?”“渡衣已经请了,好像是听说有个下人给她上了一道大虞菜,公主就气得摔砸东西大发脾气,还嚷嚷着不活了。大家以为她开玩笑呢,结果没留神就跳了井。不过好在旁边有人看见了,立马就捞,现在已经救上来了,就是听说状态不太好,公主不是还有旧疾未愈呢吗?” “我现在不能走,你回去盯着,有什么消息立马报给我。”薛城捏紧了拳头抵着下颌沉思,他心里很着急,刚才就差点没崩住,薛继沣把他安排到这里能没有眼线盯着他么,刚才的小黄就非常明显了。 李江领命去了,薛城装着精神不佳的模样不想闲聊,抓了本司市指南佯装看得入迷,可实际上一个字也没看见去。 终于熬到了今天结束,薛城装作丝毫不急的样子同往常一般懒散离开,入了府之后渡衣就在门口等着他,薛城问,“情况怎么样了?” 渡衣不敢开口,只是有些为难地摇摇头,薛城往言嵘院子走去,渡衣已经几乎把南山堂所有得空的太医都请了过来,李江正守在那里,院子里的仆役早已跪了一地,薛城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井了,要是死在我逸王府王兄定要怪罪下来,说我待客不周。” 几个太医在屋内施救,其余的就在外头讨论着方子,见他怪罪意味很强便赶紧解释,“殿下稍安勿躁,公主如今已经缓过来了,只要能撑过今晚就问题不大了。” 薛城听罢,稍稍安心,既然转移话题显得自己并不太想关心言嵘,“当时都有谁在场?这么大个活人没看见么,连个人都看不住,本王养的都是些什么饭桶,要你们何用!” 仆役们面面相觑,面露为难神色,他们就如同往常一般干活,谁能知道公主来来回回走来走去的,结果最后竟是看准了水井跳了下去。要不是眼疾手快捞得及时,恐怕他们的小命当时就得跟着去了。 “如今公主病情要紧,”李江赶紧假装劝道,“殿下还是多了解一下病况吧,以免陛下怪罪。”给了薛城合理的理由去看言嵘。 “太医,给本王详细说说情况,事关重大本王不太放心。”薛城迈腿走进去,表面上还是装得一副言嵘没事找事给他和大虞添麻烦的责怪表情。 言嵘水时间不长又打捞得及时,最后也只是呛了几口水而已,只是井水阴凉透人肌骨,诱发了她原本的肺病,这才显得病情严重,昏迷不醒。 原本的肺病倒是病因清楚,对症下药压制倒也不是难事,可她不知之前吃了什么药,虽然压制了病根可并未从根本上痊愈,反倒遮掩了原本的症状,给现在的下药诊断带来了困难,纵使好几位太医一起在讨论,却也拿不出什么满意可靠的法子,目前也只能用针灸暂且吊住她的性命,慢慢琢磨法子。 没有合适的药物下手,那就只能靠言嵘自身的抵抗力,若是她撑过了今晚,往后倒有些日子可以慢慢调养,那是再好不过了。可若她今晚挺不过去,那恐怕就难说了。 太医将言嵘的具体情况细细说来,说到最后时忍不住闭口不言,薛城坐在案几边,手已经捏成了拳,“也就是说她能不能活下来只能看今晚了,今晚不出问题就没事了对吧。” 其实太医也不能保证挺过了今晚便能肯定救下她的性命,但至少在此时来看,熬过今晚就是生的希望。 “今晚,本王亲自看护。”薛城闭了闭眼旋即又睁开了,“大梁公主身系两国和平大业,不能出事。本王放心不下,亲自看护。”这话他是说给薛继沣听的,他也分不清南山堂里有多少太医是薛继沣的心腹,既然此事已经传了出去,与其让薛继沣怀疑他,倒不如他先主动说明缘由,合情合理的理由,即便薛继沣再怎么怀疑也不能空口白牙地颠倒是非。 “臣等就候在府不离去,殿下若是看到有任何异常请立即派人通知。”太医们行礼之后便有序退了出去,嘴里依然念念有词,相互讨论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李江恭敬地将他们迎到偏厅里去。 薛城把这里的人全部遣走,又让渡衣关了门守在外头,整间屋子只剩下他和言嵘时他才起身走到了她床榻边。 他如今身不由己,连关心她都不能做到明面上,只有像现在这样,有足够的理由瞒过上头,又遣散了所有可能会出现的眼线才能卸下防备,用他原本的样子面对言嵘。 她脸色很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手臂是凉的,触着她手腕脉象也是气若游丝,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看不出来。 他才离开一天,昨天他还看到她在府散步,虽然见了他就跟没看见有人似的,可起码她眼里还是有点光的,她怎么会去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