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小心翼翼想靠近又不敢触碰 言嵘忽然觉得有点恐慌,难道不知不觉间她竟爱他至此么。 可她是谁啊,她是大梁嫡出长公主,怎么可能被一个男子乱了心神,她的担忧和以往的认知形成了偏差,这都不像是她了。 许是她蹙着眉头表现得明显,颜烁问她,“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舒服吗?”他不知道言嵘此刻心所想,眼神透彻,关心溢出言表。 越是这样,言嵘便越觉得歉疚,她在心里暗暗骂自己,她在想什么呢,心心念念的大梁就在脚下,心心念念的颜烁就在身边,她现在又能和颜烁在一块了何必去想薛城? 或许王兄说得不错,故人也可以重新开始。她是骄傲的大梁儿女,何必去想一个虞国人呢,别再犹豫了,眼前人就是她最想念的人,只要不再去想,只要恢复到以前的生活,那她肯定就能忘记薛城。 她如今都已经重返家国了,以前担忧的事情此刻唾手可得,就把大虞那三年当成一场梦,现在梦醒了,她得接着过她的生活。她还真是糊涂,竟延误了这么久。 “嵘儿你没事吧?”颜烁以为她不舒服,怔怔的一言不发,“我去请太医过来。”说罢便要起身下去,可是言嵘这一次抓住了他的手,“士衡哥哥,我没事。” 他投来疑惑的视线,言嵘微笑了下,“我真的没事,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了从前很多事,就好像我们一直坐在这里,可时光却悄悄溜走了。” 知道她没事,颜烁这才重新坐了下来,“时间虽变,但人未变。”无论是当初送她离开不得不折柳相赠以表慰藉,还是婚事终定亲自赴险千里送嫁,亦或是现在重新并肩赏景,他的心意一直都没有改变,他希望言嵘生活得快乐,只要能看到她笑他就很满足了。 他其实是个很木讷内向的人,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骨子里也颇有些人的清高,和言嵘一起上学时总是看不惯她的偷懒和投机取巧,她很聪明、又肯学习,她是个像太阳一般灿烂夺目的人,只要有她在,你便不会再从人群看到其他人了。 可她又有重任在肩,按道理来说应该活得并不快乐,若是他站在那个位置和立场,起码他是笑不出来的,可她却能做到,就好像那些事情不是发生在她的身上、不是她的命运一般。 她贵为公主,却像普通小女孩一样贪玩爱闹,也会称病逃学、或者偷溜出宫吃好吃的,但她不知道是,其实她每一次出宫都有人跟着她保护她的安全,她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不曾被先帝知晓。 她很聪明,却又同样不清楚自己的内心,她对他表达出爱慕之情的时候,他分明只能看到毫不避讳的热切目光,那不是真正的喜欢啊傻姑娘,她不过是习惯了有他的陪伴而已,只是觉得突然有一天没有他会不习惯罢了。真正的爱慕会让人不敢直视对方,会让人小心翼翼地想要靠近却又不敢触碰。 她不太明白,可他却知道他们之间先动心的那个人其实是他。他天赋甚高、素有金陵麒麟子的赞誉,他的眼里其实很难看到有什么人足够与他相称,所以也不肯承认身为同窗的言嵘有任何过人之处,她是冰雪聪明,但也仅限于此。 直到有一天,当他有一次马术训练时无意之看到她在马场疾驰,他才明白这世上并非只有天才才值得敬佩,勇敢亦是最重要的武器,能够让人所向披靡。 比如让一个摔得鼻青脸肿的姑娘,带伤继续训练。 比如让一个金枝玉叶的娇贵公主离开故土家邦、和亲他国。 再小一些的时候他曾经有过不怀好意的揣测,或许像言嵘那样的人根本撑不到回来,史书里和亲存活到老的公主本就寥寥,回不来也是正常的。可当他看到言嵘从拿不起弓箭到纵马疾驰箭无虚发的成长,他心里多了一些期待,期待她真能做到这个艰难无比的任务,活着回来。 言嵘一直表现得很勇敢,她不是没有出错,也不是一直能够强忍着不掉眼泪不喊痛,但她每一次摔倒都能重新站起来,这种无论何时都能重新再来的勇气,终将带着她所向披靡。所以他很期待她能活着回来。 那是他心态的一个转变,而真正让他一见钟情的瞬间则是在一场围猎,大梁皇室在人丁衰微之后很少举办这样的活动,因为凑不齐人,实在显得寒酸,而且费财费力,还不如加紧恢复国力。 但那一年是言嵘的十岁生辰。那是大梁十四年里唯一一次举办的大型围猎。 按照大梁的规矩,如果言铮无法回来或者已死,那嫡出的言嵘将会是大梁下一届女帝,十岁便是继承大统资格的分水岭,这场围猎便是对言嵘的第一次集检验。 而在那一场围猎之,言嵘拔得了头筹,她胜过了所有参赛的大梁勇士和氏族子弟,包括他。 他最后射出的那一箭,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气势他自认无人可挡,但言嵘丝毫不惧,后来者居上三箭连发,破了他的箭,摘走桂冠的同时打散了他的发髻,当她轻风一般略过他的身旁时,散的头发和他的心一起被她俘获。 她是耀眼而闪亮的、是世俗又吵闹的,也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女子,是他值得一生守护的那个人,从他确定自己心意的那刻起,他就明白言嵘看向他的眼神不是爱,但她浑然不觉。 她在他身边十余年,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将她留下,无论是人还是心。如今她已经心属他人,他本该追悔莫及,或者干脆帮助陛下直接解决掉那人,亦或者在言嵘面前不断添油加醋,破坏他们本就虚无缥缈的关系来稳固自己,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有人不满那又如何呢。 他但凡有一点点私心,言嵘都去不成大虞、遇不到薛城,但他不愿意。 因为那不是君子所为,而他大梁以浩然正气立身,读圣贤之书、做正直之人,不虚言诳瞒、不趁人之危。他的教养无法支持他做出难以与自身相称的行为,哪怕代价是要失去他最心爱的人。 他所求不多,只要她开心快乐就好,这一点从始至终从未改变。 “士衡哥哥还在等着我吗?”她问了这样一句话,颜烁自然只能给出肯定的答复,他不会借机抹黑薛城,却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心意。 言嵘深吸了口气,牵住他的手不放,“那我们就和从前一样吧?” 颜烁沉默了一会,言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不愿意的话也行的,我不勉强人的,你也知道我,我一向很开明不会逼迫人家的。” 她向来很能演戏,若是犯了错误对不起他,她就先发制人哭上一嗓子,摆出可怜巴巴委屈得不行的模样,叫人不忍心再去责备她,可若是轻易绕过了她,她一转眼便能收了眼泪笑出声来。 她若是真有心瞒着他,他又怎么会从她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欣喜呢。 他其实不太难过,她本来就没搞清楚她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感情,可她只是为了忘掉那个人才会选择牵他的手,那让他有些惆怅,一点点难过,仅此而已。 可即便如此,只要她愿意、只要她这么做会开心、哪怕一点点,他也能陪她走好这段经历。有些人注定会成为他人生最精彩的光景,无人可以替代,也将在他记忆之永远鲜活不褪色,那将是他一生最宝贵的光亮,为了那光亮自然值得。 “怎么会呢,”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你回头。”言嵘紧紧握住他的手,这次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去牵他了,而不是像当初成婚观礼一般只能借着让他起来的手势片刻停留。 士衡哥哥值得最好的人,她会忘掉不愉快的记忆,努力做配得上他的人。 大梁正在欢度佳节,金陵城内更是热闹繁华,花灯满城,画舫顺着水湖悠然而下,歌姬的婉转嗓音拂去一整天的倦怠,闹市的夜晚正要热热闹闹地拉开精彩帷幕。 梁植得了假条,优哉游哉地进了戏馆咬着戏票找他的位置去,来看戏的人很多,所以大梁的戏馆也很多以满足人们需求,这座锦绣馆便是其最大的一所,平常接待王公贵族居多,今日便面向所有城百姓售票,只要你买得到、有时间和精力来看,便能进来。 双层大戏台,左右包厢的设计足以容纳五百余人,看客多了便需要更多的伙计小二跑腿,可惜锦绣戏馆的老板颇为抠门,平时就不舍得多花钱雇人,到了节点更是压价以求节省成本赚得更多,所以这里总是会招一些外地异乡人来跑腿,反正过了两三个月便能随便询个理由将其辞退,而且他们流动性大,本就不会在一个地方多待,所以是最合适的选择。 梁植便是被那些临时招进来的伙计们撞得宛若一个陀螺,来来回回的跑堂们简直脚下生风,恨不得一手托五个盘子以求加快速度。 “哎,你怎么直接对着我撞呢?”梁植有些气恼,虽说他好脾气不跟人计较,但也不能这么欺负他吧,迎面撞过来,还借着矮小的优势从他胳膊下钻过去了。 杜磊赶紧揪住那个小伙计的衣领,“撞了人了,赔礼道歉会不会啊?”那个伙计拿故意压低的声音粗着嗓子道,“大人我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他刻意低着头,让梁植没办法看清楚他的脸,梁植试了几下发现没办法看清也只好作罢,“算了算了,下次注意一点吧。” 那个伙计见状立马开溜,梁植继续找他的位置,却不曾想迎面遇上了颜烁和表姐。表姐是知道他的,可颜烁却不知情,见到他就是一副皱眉的模样,“这个时间不是先生温书的时候么,你应该在太学里,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