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不出意外的话就得仰仗你了 “我以为你天天看书在看什么呢,竟然是看话本。”也只有话本才有那么简单的故事了吧,也正好适合她。 “其他文理图册我也有看,我只不过是涉猎广泛,你不懂不要瞎说嘛。再说了,话本怎么了,它也是情节跌宕起伏、语言通俗易懂的好不好,能做到这点也很不容易的,你不知道在坊间话本的流通度有多广。” “你常去坊间?”薛城抓住重点,言嵘心想她怎么把这事说出来了,“我那也是……与民同乐,对吧,我们的生活离大众百姓还是很远的,我们要贴近他们的生活,想他们所想、忧他们所忧才能得民心,这可是我皇祖父说的。” 她倒是很得民心,他从沧州赈灾那次就看出来了,当时太子百般筹谋将沧州同质化,言嵘不过出现在现场就能轻易利用百姓的归属感唤醒对大梁的向往。得民心当然是好事,可是她现在身在大虞,太过在意大梁的百姓恐怕不是件好事,如果有一天她没能做到或者让百姓失望,将会得到巨大的反噬,甚至置她于死地。 “你做什么都有道理是吧?”薛城好笑地看着她,言嵘听出他的揶揄,“睡觉你睁着眼干什么,听故事你就好好听,那么多话呢。”“哎呀,你这话我母妃也说过,你们女子真是,无论是作为小姑娘、还是妻子、还是母亲,都一样不讲道理。”他在禁军执行任务时遇到一些小孩子根本不听话,本以为给个糖就能搞定,结果不仅要糖还要扒拉他们,男孩子们还好些,小姑娘真是不敢打不敢骂,还听不进道理,非常难缠。 “是谁吵着睡不着非让我跟你说话的?现在觉得我不讲道理了,是不是你比较不讲道理啊。” “诶,这话我母妃也说过,”薛城故意道,“难道你们女子从小到大都一样……漂亮吗?”说到最后来了个转折,引得言嵘半开玩笑,“就这句话还像人说的,前面都是什么,犬吠么?” “汪。” 言嵘愣了一下,“你傻呀,真学狗叫,你是小狗吗?” “不是啊,”薛城侧躺着看她,眼角不自觉地弯起,“我属虎,我是老虎。”她如果喜欢小狗,他也可以是啊。“我没记错的话,你比我小两岁吧,”薛城想了想,“你和我九弟同岁,我九弟文采斐然名动京城,只可惜他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才会去定州疗养。” 定州,兰陵十三郡之一,原先叫做青城,是个绝佳的疗养胜地,还是长歌的故乡。言嵘敛下心思,“你想去封地吗,离开京城?” “我想过,但他们不会让我去的。”薛城回答得很认真,他之前不想离开是因为太子,他想留在大哥身边做他的左膀右臂帮助他,现在不需要了,他们却想让他死在这里。而且虞帝将他作为牵制双方的棋子,自然也不会让他离开京城,“你想去封地?” “我都行,没有想不想。”言嵘,“你在哪我就在哪,如果我要留在这里一辈子,不出意外的话就得仰仗你了,如果你死了,按照你们大虞的规矩,我可就得改嫁给薛子晏了,他躲我躲得那样远,我也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所以你千万不能死,听见了吗?” “听见了,一定努力活着。”薛城轻声道,言嵘忽然觉得他的眼睛很亮,像天上闪烁的星子似的。 一夜过去,言嵘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床边,身上还盖着被子,床榻上却没人。她想起来昨日好像是聊得太晚,不知道是薛城先睡着还是她先睡着了,下次得吸取教训早点回去,趴在床边睡觉脖子太酸疼了。 “薛城呢?”言嵘走出来的时候,云峰山正侯在门外,“殿下去练剑了。”“练剑?”他昨日才受的伤,今天就要开始练剑?对自己这么狠。 薛城就在不远处的院子里,碎石子铺在地面上被他剑锋扫起一片,还是明显能看出身上带伤状态不好,那他那么着急做什么?歇一天能把那些东西都忘了? 言嵘向他走过去,云峰山赶紧追上去,“王妃不能去啊,殿下不喜别人打扰他练剑的。”他一开始不清楚这位爷的习惯候在一旁伺候,差点没被明刀暗箭吓死。 薛城练完一招停顿了片刻,剑柄忽然被人拿住,他看见言嵘出了房门,但没想到她直接走近了他,不敢用力只能让她拿走了剑,“醒这么早?” “你昨天才受的伤,今天为什么这么着急就开始练剑了,你后背的伤口很容易崩开的,不注意又要发炎了。”“没事,我恢复能力很强的,”薛城,“再说适当的运动有助于伤口恢复。” “那你也得分情况吧,今天就练剑适当么?” 虽然是责备,薛城心里还是觉得挺高兴,“我知道你关心我,我有分寸的没有太过分。而且,他们可不会因为我受伤了就停下来等我恢复,我得抓紧时间恢复才能努力活下来啊。” 好像也有道理,前面等着薛城的不知道还有多少艰难险阻,他有忧患意识的确是对的。言嵘被说服了,没有坚持,“那好吧,你继续练吧。自己注意一点。” “算了,今天不练了。”薛城收了剑,自然而然地挽她的手,“走,去吃饭。”言嵘被他牵着走了两步才发现,她好像散着长发来的,还是素颜没上妆,言嵘挣开他的手,“你先去吧,我想起来还有件事情。” 说完赶紧跑向自己院子,“长歌快帮我梳洗!”昨天居然完全忘记这回事,这也太丢人了。难怪昨天薛城说什么漂不漂亮的话,感情是在变相提醒她咯,她居然没听出来,这也太丢人了。 “诶?”薛城有点迷惑,“不是要去吃饭吗?”不能等会再去梳洗么,女子真是受限于容貌无一例外,都已经长成这样了还担心什么。他要是女子,长成言嵘那个样子,上街走路都横着走,哪家小姐敢在他面前显摆自己美貌?不懂啊。 上回薛城给她弄的药粥,她感觉还挺不错的,咨询了那位太医之后,重新改了方子,言嵘打算也给他煮点药粥,以还当日人情。进了厨房才发现,已经有人在熬粥了。修羽看见她有些惊讶,“姐姐怎么来厨房了?这可是头一回啊。” “啊,我就随便瞧瞧。”当着修羽的面,言嵘心虚不敢说出来意,“你在煮什么呀?”修羽拿着蒲扇慢慢地扇火,“给殿下煮点药粥,希望能帮助他早一点恢复。以往都是我照顾殿下伤势的,也不是第一次煮药粥了,我昨日便开始准备了。” 原来早就有人想到了,“那你忙吧,我就是来看看有没有点点心。” 修羽一直照顾薛城的伤势肯定比她有经验,那她就不用多此一举了。言嵘很快就忘记了这回事,直到晚上薛城特意跑过来感谢她煮粥时才重新想起来。 “那个,”言嵘有些犹豫地打断他兴高采烈的话,“不是我煮的粥,我本来是想煮的,可是我看修羽姑娘昨日便开始准备了,我就想她肯定做的比我好我就没做。” “阿羽?” “对呀,她说一直都是她照顾你的伤势的,做了几次比我多些经验。” “哦,这样啊。”薛城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修羽明明也是第一次进厨房煮粥,为什么要这么说骗言嵘呢,她以前从不说谎的。“这么说的话,你上回的人情还没还。” 言嵘就知道他还记着,“那等你下次受伤我争取一下?” “不能盼着点我好么,还下次受伤。”薛城努力给她提示,“生病嘛嘴里苦,总想吃点甜的,哪儿甜食比较多呢?” “我大梁嗜甜,你想吃大梁的点心吗?”言嵘明白他想说什么,故意想了想才道。 “好,”薛城答应得很爽快,“什么时候做呀?” “明天?” “行,”薛城,“那我明天再来。”说完就慢悠悠地晃了出去。虽然他今天还是很忙,没有因为受伤得到虞帝批假,但他特意跑这一趟还是挺开心的。 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却看见修羽站在门口等。“怎么等在外面?”“听仆役说你已经回来了,没想到不在此处,我只是想来问问你伤势恢复得如何。” “我现在好多了,多谢你的粥,你不是从未进过厨房么,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做了。”“殿下忘记了,我如今已经不是修家的大小姐了,我是进过浣衣局的人,煮个粥又怎么会难得倒我呢。”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父亲的事疑点重重,但父皇不发话,翻案遥遥无期,我只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过得快乐一些。” 快乐?她如今唯一的快乐就是希望薛城平安顺遂,可是他却迷失自己,和大梁人走得那么近,大梁人怎么能真心对他呢。“殿下,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那位大梁公主身份存疑,她很有可能暗中与大梁密探来往通信,陛下亲授你追捕城中密探,如果她真的与之有关,你岂不是被她连累?” “言嵘与大梁密探没有关系,你不要因此对她有敌意。你放心,我心里自有分寸。”“你没有分寸,你昨天在睡梦中都在喊她的名字,你……” “慎言!”薛城环顾四周,所幸暂时没看到有人,“你知不知道刚才那句话很可能会害死言嵘的。” “你喜欢她是不是?”修羽仿佛没听到,“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求得太多。我不要求你继续喜欢我,可你不能阻止我继续爱你。大梁遭受重创仍贼心不死,无数密探眼线渗透在我大虞,言嵘她身为大梁公主必定与之有关啊!我怕她害你利用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不要再说了,你知道我的脾气。”她还这样口无遮拦,薛城真的很担心她一个不小心说漏嘴。 “你也清楚我的脾气,我有我的骄傲和尊严,如果你厌烦我不想看到我,我会消失的,不会让你为难。”她苟活至今只有两个念头,为父亲翻案和保护薛城,她不会让言嵘伤害到薛城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羽,阿羽?”薛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头疼,吩咐李江道,“找人看住她,别让有心人利用了她。” 他知道言嵘那个身份会引来许多怀疑,跟在她身边想查出点什么的人可不少,可是至今都没有抓住她任何疑点,如果她不是绝顶聪明和机警,能瞒住所有人,那她肯定与大梁密探没有牵连,她那位王兄、如今的梁帝陛下,关心她的安危几乎每次遇险都要修书一封,又怎么舍得她卷入密探之事。万一事发,就是他亲自来大虞都没有理由能够救走她。言嵘有那样疼爱她的哥哥,倒是叫他羡慕。 她肯定与那些事情无关,他相信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