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此生非大梁公主莫属 张嫣然说着便走了下来,言嵘余光里走进来一个鹅黄衣衫的女子,她端庄地揣着手向薛城行礼,薛城只好也站了起来,“张小姐好意,薛某心领了,只是个人喜好不同,张小姐不必为薛某忧心。” 话里很带着些莫管闲事的意味,张嫣然一时有些语塞,言嵘在这时以手遮面悄悄跟薛城说话,“她为什么当做没看见我呀?” 她说得并不算小声,所以被张嫣然听在耳朵里,张嫣然道,“自然是没这个必要,如今你已经同逸王殿下无甚关系,也不算是我大虞人,我又何必寒暄。不过你身为大梁公主自然是要守礼的,同别人的未婚夫把臂同游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 “别人的未婚夫?”言嵘重复了一遍,装作不解道,“是指谁?”她现在装着失忆,倒也不怕丢脸,但张嫣然如何能当街张口就说薛城是她未婚夫?虽说陛下是有这个意思,父亲也默许了亲事,可毕竟还没拿到明面上来说,她又是个女儿家,怎么能明说呢,她涨红了脸蛋,“那是陛下有意我张家同殿下联姻。” “你和阿城?”言嵘故意委屈地看向薛城,“你同别人有了婚约?我怎么不知道,这还没进门呢就对我大呼小叫的,以后岂不是要受她欺负了?” 张嫣然对她这幅白莲花的样子非常不满,“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你都和殿下和……”薛城打断了她的话,“张小姐不知从哪里听的传言,本王的婚事你倒比我还清楚。” 张嫣然脸上一阵发白,被薛城严词拒绝顿觉丢脸,“那是陛下的意思,难道殿下也要违抗陛下不成?” “少拿他压我,就是先帝在世也做不了本王的主,更何况他,”薛城重又坐下来气定神闲地舀着刚上桌的小馄饨,“本王此生非大梁公主言嵘莫属,无意再与他人联姻。本王已经退出朝堂,倘若连人生大事都做不得主,这个王爷不做也罢。” 薛继沣让他联姻不就是想借他的由头,名正言顺地卸掉张将军的职权么,侯爷这个位置看着光鲜,可一旦脱离了兵权和待宰羔羊也并无两样,薛继沣此举既能表面上和他维持良好关系,还能撤掉张将军的职,在边境安插培养他自己的势力,从而逐渐掌控全境。 张嫣然不想与他强硬坏了关系,只好将矛头对准了言嵘,“我看某些人身为公主,却一点都不懂礼义廉耻,还使得些歪门邪道哄骗殿下说出这种糊涂话来,你能不能不要再缠着他了,你的存在于他而言就是累赘!” 还连累薛城对她的态度也变差了,他之前明明是很温柔知礼的,同她父亲关系甚好,怎么可能会不同意联姻成婚?都是这个大梁公主害的,都已经和离了还赖在逸王府不走,真真不知羞耻。 “你!你怎能如此说话,”在薛城生气之前言嵘先站了起来,薛城只好让她先说话,自己站在一旁,“我的存在怎么就是拖累了,你又不了解我为什么竟说些不合身份的话,我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之人。” “我不要脸?”张嫣然将门出身,性情豪爽不喜惺惺作态,更是看不惯别人矫揉造作的样子,装了太久的贤良淑女她早就觉得难受,此刻急躁脾气再也按捺不住,“是谁非要殿下回京放弃兵权的,是谁害得殿下到此种境地受制于人的,又是谁成天惹事让殿下收拾烂摊子的?你身为和亲公主难道不应该尽力维持两国和平么,竟然敢挑唆刺杀窝我朝镇国公,于公于私你哪一点做得好了?还不让人说了?” 她一连串的话连珠炮似的喷出来,言嵘没有回怼,立刻转身躲进薛城怀里,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了,“她骂我,她怎么这么凶啊,我好害怕。” “你!”张嫣然简直要被她气吐了血,当街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就算他们曾有过婚约,可现在,可现在他们已经没关系了,这个女人怎的这般不要脸!大梁的女子太过阴险狡诈了,真令人讨厌!骂人怎么了,她恨不得直接上手呢,只不过看在对方娇娇弱弱不会功夫的份上不动手罢了! 薛城可不这么想,他只觉得言嵘竟受如此委屈实在令人心疼,她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他,受了委屈也只能向他求援,他当然要保护她,谁都不能伤害她。 “张小姐,本王敬你父亲骁勇对你礼让有加,可你不该如此得寸进尺,真当本王板上鱼肉废人一个了?”薛城冷漠的声音同张嫣然之前看到的截然不同,他既这般绝情,之前的种种都是假象了?都是故意演给她看的了?“我父亲在幽州厚待于你,你怎能说这种话伤害我?我不过是……” “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本王同侯爷交好不错,但不代表本王与你也一般交情,希望张小姐摆正自己的心态莫要太过自信。”薛城,“侯爷因为军功得了赏赐不代表从此就可与本王平起平坐,灭北魏是本王的功劳,侯爷这个名头是赏他驻守幽州多年有功,贵贱有别,认清自己才是安身立命之法。”别拿个鸡毛当令箭,还试图教训他。 张家驻守边境,她父亲即便没得了这个侯爷也是从四品的武官,她是家独女怎能受此大辱,张嫣然越想越气,看着言嵘故意装出的柔弱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装什么啊你,她拂袖将言嵘手一直捏着的那半枚糖人摔了个粉碎,“殿下最好记得今日的话,我张家不是皇亲,亦有自己的骨气!” 若不是她对薛城一见钟情,凭她现在的身份要什么如意郎君不能?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吊死在一棵树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长个眼睛的男人还能缺么,这个联姻她也不想要了! “啊,弄脏了。”言嵘蹲下来看着那些碎片,都已经沾上了灰尘无法再吃,薛城伸手便掐住了张嫣然的喉咙,“本王给你脸了是么。” 张嫣然被他捏住喉咙喘不上气来,他用力很大,她几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喉骨咯吱作响的声音,死亡的气息顿时笼罩了她的头顶,她不会被他当众杀死吧?他怎么如此大胆,不对,薛城本就是这种人啊,先帝在时他便敢强闯高府打死高衙内,当时坊间传出多少流言他也跟没听见似的,对厚颜无耻的人来说,人命又算的了什么?如他所言尽是蝼蚁之辈而已。 她不过是说了这个女人几句,他就要杀了她!可刚才他跟言嵘逛街闲游时明明笑得那样和煦灿烂,果然温柔都是假象,薛城就是个无法无天不守规矩的东京霸王。她可真是瞎了眼,张嫣然想骂他,肚子里却搜刮不到什么能让薛城胆寒的话,脑子也渐渐有些眩晕,难不成真要杀了她么,她才年方二八如此好的年纪,没觅到一位如意郎君就要嗝屁了,她怎么这么惨啊。 言嵘见他还没有松手的意思,赶紧拉拉他的衣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算了吧?别闹出人命了。” “滚,”薛城松了手,张嫣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丫鬟赶紧搀住她往回走,张嫣然还想说点什么,丫鬟眼疾手快拦下她,“小姐咱赶紧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闹大了对老爷没好处啊,薛城没脸没皮的不害臊,张家以后还得混呐,小姐还没出阁,闹出这等糗事以后招亲可就不好办了。 她们坐上马车很快就离开了,薛城却被坏了心情,言嵘问他,“听她说,她的父亲是位侯爷?那他以后不会……” “嗯,北魏灭国之战他也出了不少力,被封了护国侯。”薛城拍拍她的手安慰,“没事,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好吧。”言嵘视线到地上,“可惜糖人没了。” “没事,咱们再买一个。”薛城经过这么多事,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味地掩藏锋芒是没用的,他本身也不是甘于忍辱负重的人,就像在京畿山一样,不甘死在那里就一点点去抗争,拿着手里的刀剑杀过去。如果他们不想让他活,那他就把他们全杀光就好了。 简单吃过了小馄饨,他们就往街边去寻糖人摊,言嵘刚吃完馄饨又是正午有些热,也为了方便挑选,她就把斗笠掀开了一点。 老伯也是刚刚吃完老婆子送来的午饭,一边做着糖人一边夸赞了一句,“小夫人长得好生俊俏,贵人真是好福气啊。”言嵘自小被夸惯了容貌,所以也不怎么惊讶,笑意满满地同老伯寒暄,薛城倒是有些嫉妒地放下了她的斗笠,“太阳大,别晒着了。” 旁边的老婆子一边收拾一边拿手肘碰老伯,后者不知何意,老婆子趁着薛城为言嵘整理衣服的空档悄悄压低了声音道,“你没看出来啊,她就是那谁。” “谁啊?”老伯憨憨地没反应过来,老婆子有些急了,“大梁来的那个公主,杀民求生的那个畜……那个姑娘。” 老伯恍然大悟,急匆匆将糖人塞给言嵘便不再同她对视,言嵘有些奇怪刚才还正常谈笑的老伯怎么就突然不跟她说话了,还时不时拿奇怪的眼神看向她。 “他们怎么了,是在说我吗?”言嵘问薛城,薛城想了个理由解释,“他们不是大虞商贩么,你们大梁的商贾太会赚钱了,所以他们认出你是大梁来的心里有些不痛快,商市的事情你又做不了主,不必放在心上。” “哦,”商市的事情她的确说了不算,生气也无用,言嵘装作释然的模样拿着糖人往回走。“前面是琳琅阁,要不去挑点胭脂水粉?” “好呀,”言嵘自然是答应着,不知是她心理作用还是确有其事,她总觉得自己走在大街上总有人偷偷打量她,可是认真看去又没什么人在看她。 薛城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提议去琳琅阁的建议,看来大街上已经有不少人认出了言嵘,就在他犹豫怎么开口的时候,身边经过的一些人忽然就从手臂上挎着的菜篮子里掏出一把烂菜叶丢过来,言嵘猝不及防被丢了一头一脸,震惊得差点要错过他骂出来的话,“自私自利之辈,败坏风气!言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怎么还有脸活着,怎么不替那些义士偿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