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范文程道:“这个马绍愉虽只是个二品官,却是个难缠的谈判高手,凡事随和,一旦遇到疆土问题,竟是寸步不让。” 皇太极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叹了口气,道:“他不过就是个使者,代表的是明朝朝廷的意见,看来,不在战场上有所作为,他是不会退步的。” 范文程道:“皇上英明,历来如此。” 皇太极道:“既然范章京也是这个意思,不知可有计策否?” 范文程胸有成竹地道:“突破明朝的锦宁防线。” 皇太极“哦”了一声,感兴趣地道:“范章京想必已有锦囊妙计,何不说来听听,让朕也欢喜一下。” 范文程道:“咱们虽跟明朝在和谈,却并没有撤除对松山、锦州的包围,而且还在按照咱们的既定方针,积极做着明将的分化瓦解工作,现在赶巧已有了进展。” 说着,见皇太极不停地点头,又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 皇太极大喜,道:“范章京当真乃当世诸葛,好,就依爱卿之计,爱卿速去安排。” 范文程领命去办。 数日后,洪承畴不无感慨地道:“不觉半年多了,亏得变蛟不惜以身涉险乘夜偷袭敌营,又有朝廷跟清朝议和。” 邱民仰道:“曹将军果是英勇,杀敌无数,寒魄敌胆,昏迷了还在高喊着杀敌,不能不令人钦佩。 至于朝廷嘛,遇事总是首鼠两端,迟疑不决,待出了问题,却又把责任推到大臣头上,咱们还是不多抱有幻想的好。” 洪承畴认为,自己之所以能坐到今天这样的位置,除了用心视事之外,最关键的还是从不议人是非。 因此,他道:“首辅周大人复职以来,朝廷还是有些新气象的,据说皇上刚过罢了年就揖拜阁臣,决心励精图治,说是有一次皇上欠恙,欲免早朝,立即遭到朝臣们的批评,皇上忙连连认错,上朝处理政务。” 邱民仰道:“这事我也听说了,我等巴不得这样,可千万不要再跟过去那样只是三分钟的热血。” 洪承畴也有这样的担心,却不想接话,岔开话题道:“不知变蛟的伤恢复得咋样了,唉,当初看他浑身血淋淋的,以为他不成了,差点把我吓死。” 邱民仰知他心思,忙道:“差不多了,再有几天就应该能够征战了,我刚刚去看过,就是从他那里过来的。” 洪承畴“哦”了一声,道:“大好事,这可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哪。” 邱民仰道:“果是大好事,只是咱们已断粮多日了,须得尽早想办法。” 洪承畴道:“我知道,不过,还是再等等看吧,据说朝廷把清兵撤围松山、锦州作为谈判的一个条件,不知他们谈得咋样了?” 邱民仰道:“还是不要再等了,咱们还是及早想办法的好,粮草这东西不同于别个,一旦缺了,最容易引发混乱。” 洪承畴点了点头,自顾沉思着。 松山副将夏承德却一脸兴奋地道:“难怪人家都说大清皇上是有道明君,竟这样快就批准了咱的请求。” 夫人揶揄道:“什么有道明君,若不是你拿儿子夏舒做人质约降,人家怎么肯信你?” 夏承德道:“两军交战,耍奸使诈的还少了?人家岂能轻信,谨慎一点儿还是好的。” 夫人道:“那就不顾儿子生死了?” 夏承德道:“什么话,反正咱们决心要降了,儿子在哪儿不都一样?” 说着,见夫人还要再说,接着道:“咱也是没法哪,这松山城已经断粮多日,朝廷那边置若罔闻,洪承畴、邱民仰无计可施,又拒不投降,眼瞅着就要人吃人了,咱还能再有啥前途? 没听人说过吗?大清的皇上仿照明朝政制设立六部及都察院,凡明朝降臣降将,只要有能耐,都给予高官厚禄。譬如祖大寿的旧部多担任汉人承政(尚书),其中也包括祖大寿的儿子祖泽洪(祖可法),过房侄儿祖凡。 既如此,与其在这里忍饥挨饿,倒不如咱们先降,免得降得晚了官位都被别人给占了。” 夫人想想也是,不再担心儿子,提醒道:“洪承畴、邱民仰也非无能之辈,你可千万把事做机密了,免得事不成反受其害。” 夏承德信心满满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那边传过消息来了,就在今夜三更动手。 到时候哪,咱命亲信悄悄开了城门,放清兵进来,而后兵分多路,由咱的人带着,分别控制住各府各衙门各将佐,所谓擒贼先擒王,大事可成矣。” 夫人道:“这盘算果然精妙,应该无虞,可是,也不能忽视了手下的人,万一他们有个嘴不严,或者打心眼里不情愿什么地,一样能走露了消息。” 夏承德释然道:“夫人说的甚是,只是承德早都想到了,承德今日所用均是承德多年交情的老弟兄,他们都是自愿的,而且把家眷都暂时交由承德代管了。” “代管了?啥意思?”夫人反问道。 夏承德道:“就跟咱拿拿儿子夏舒做人质约降一样。” 夫人道:“几时的事儿?” 夏承德道:“就在昨天,他们来咱们家听戏,听完戏后都没走,就在咱们家的后院,等事成后再各回各家。” 夫人道:“看来你早有盘算,事情应该能成,我也放心了。”说完,冷不丁地冲屋墙直撞了过去。 夏承德不意她竟会如此,阻拦不及,她的头已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墙上,眼瞅着血流了出来…… “你这是为啥呢?”夏承德嘴里喊着,已飞速过来抱起了她。 她已气息微弱,嘴里在不停地嗫嚅着。 夏承德连听带猜,总算弄清了她所说的话:你跟儿子都能安全,妾就放心了,但妾生长于书香门第,宁死不能背叛国之名,只能先去了。 夏承德一时间心里说不清是啥滋味,但他知事关重大,不敢稍有声张,把她抱到床上用被子盖了,命亲信看好了,自顾去依计行事。 因为没能思得良策,快要到三更了,洪承畴仍在苦苦地思索着,王廷臣突然匆匆进来牵了他的手,边往外走,边道:“快走,夏承德有变。” 洪承畴一愣,挣脱了他的手,道:“怎么回事?先说清楚。” 王廷臣一脸的急,未及说话,已见夏承德引了一队清兵进来,拔剑迎了上去。 洪承畴登时明白过来,怒喝道:“无耻败类!老子先杀了你!” 说着,仗剑往前冲。 清兵似是早有预料,不及两人近前,已过来围了。两人不屈力战,终力竭被擒。 至此,洪承畴、曹变蛟、王廷臣以及辽东巡抚丘民仰,总兵祖大乐,兵备道张斗、姚恭、王三祯,副将江翥、饶勋、朱文德,以及参将以下共一百多文武官员以及明兵八千余人被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