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李自成的,正是其侄儿李过。救出李自成之后,众人把他安排到寨子外面的一座破庙里,留下李过和几个后生在此照料。唯恐其受凉,李过便一直这样抱着他。蓦然,见他睁开了眼,不由喜道:“叔父大人总算醒了!” 李自成原就强健,虽皮开肉绽,所受却多是外伤,又服过了药,睁开了眼,随即坐了起来,奇道:“过儿,咱们怎么会在这里?” 李过一五一十地讲了,李自成听了,也不说话,伸手接过一个后生递过来的米粥喝了,起了身,径直向庙外走去。 李过急道:“叔父去哪里,可不敢让官家发现了。” 李自成回过头,道:“有仇不报非君子,走,找艾诏那个狗贼算账去。” 李过和几个后生稍愣了愣,齐声欢呼道:“对,找艾诏那个狗贼算账去!”说完,随李自成直奔艾诏府。 闻知李自成已死,艾诏大摆筵席庆贺。此时,府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李自成引了李过和几位后生到得一条胡同的拐角,远远地看着,道:“不行,太热闹了,须得另寻机会。” 李过不屑道:“这有啥不行的?依我看,正好,咱们就大摇大摆地进去,当着众人的面手起刀落,岂不痛快?” 李自成瞥了一眼李过,略带责备地道:“可不敢那样鲁莽,你不见吗,里面有不少官差,莫要打虎不成反受其害。” 李过低了头,嘴上却还是道:“那该咋办?” 李自成沉思着道:“杀死了艾诏,咱们在寨子里恐怕也呆不下去了,这样吧,咱们兵分两路,我去杀艾诏,你们哥几个去接你们婶娘。完了事,咱们在寨子东面的小树林集合,到甘州投军去。” “接她?”李过反问了一句,一脸的不情愿,但见李自成坚定地点头,想了想,还是道:“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我们怎么能够放心得下?” 李自成笑道:“放心吧,叔父自有办法。”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李过知他主意已定,不敢再违拗,带了几个后生慢吞吞地走了。 待他们走远,李自成乘人不备溜进了艾家。他当然不能径直去杀艾诏,他想先躲进艾诏的卧房,等艾诏回房再将其一举击杀。 无奈,艾家的房子实在太多,到底哪一间是艾诏的卧房,他一时间竟也辨不清。 正急,蓦听得一间房里传来一阵阵女子压抑的哭泣声,忙循声寻来。 这是一间不起眼的小房子,门上上了锁。“必又是艾诏造的孽。”李自成自语着,上前扭断了门上的锁,果见房间里的一张大床上蜷缩着一个被五花大绑了的女子。 李自成识得,这女子是寨子里赵二爷的孙女三妮,忙赶过去给他解了绳子,问道:“咋回事?” 见是他,三妮恐惧稍轻了些,却仍忍不住哭泣,半晌才把原委说明白了: 见三妮还算有些姿色,艾诏便令家丁逼迫赵二爷以三妮抵债。李自成看不过,动手打了他的家丁。碍于李自成的威武,艾诏不敢轻举妄动。闻得李自成已死,迫不及待地把三妮抢了过来。 李自成听罢,无名火不停地上窜,嘴里挤出四个字:“艾诏该死!” 话音刚落,艾诏歪七裂八地闯了进来——艾诏已有了些酒意,闻得家丁得手,忙找了个借口,脱了身,哼着小调儿而来——见了李自成,酒登时醒了大半,惊道:“你,你,你,是人是鬼?” 李自成怒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正是尔加害不死的二爷李自成。”说着,一记掏心拳径向艾诏打来。 艾诏虽肥胖臃肿了些,却毕竟练过,稍一愣正,旋即抽身躲了过去。 李自成也不怠慢,如影相随,紧追了过来。就在艾诏欲要逃出房门的那一刻,李自成的双手牢牢地抓住了艾诏的脖子,顺手把他又拖进了房间,而后两手用力一扭,艾诏闷哼了一声,颓然倒地。 三妮失声道:“二爷杀了他?” 李自成也不答话,蹲下身伸手到他的鼻端探了探,见其气息全无,过来牵了三妮的手,快速地出了房门,七绕八拐,躲过艾府家人,出了艾府,冲向三妮道:“快回家吧。” 说完,见三妮仍在害怕不已,又道:“放心,只要你自己不说,没人能把你咋地。” 三妮一向信得过他,听他这样说,才总算放了心。 李自成目送她去远,才转身向寨子东面的小树林而来。远远地便见李过和几个后生在向这边眺望,快走几步,近前问道:“接到你婶娘了吗?” 李过和几个后生均一脸的愤怒,也不说话,引他向小树林里走了一段,往地上一指,不屑地道:“在这儿哪。” 李自成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但见妻子韩金儿和寨子里的盖虎正背对背地坐在地上,分明地,两个人被紧紧地绑到了一起!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李过不似李自成,对韩金儿与盖虎有染的传言早有耳闻,并因此对韩金儿极为不待见。这也是他不情愿去接韩金儿的原因。 但传言毕竟是传言,李过没有证据,生死关头,叔父的态度又不容置疑,李过只好带了几个后生前去。 或许因为心里存了怀疑,到了家,李过下意识地示意几个后生放轻了脚步,居然听得韩金儿在道:“你个死鬼,不是说好了这几天不要再来了吗?” 盖虎不以为然地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你还怕啥?” 韩金儿道:“他倒是死了,可我见李过那个小崽子好像已经懂人事了,被他撞见了也是不好的。” 盖虎道:“哦,原来你是担心那小崽子,不打紧的,既然李老二死了,赶哪天我捏死了他就是。” 韩金儿道:“捏死了当然好,省得他啰嗦,不过,最好过几天再说,老娘毕竟陪那个死鬼睡过几天……” 李过不想这对狗男女竟如此狠毒,登时怒火攻心,抡起放在墙壁的铁锨冲了进去。 这两个说着话,已经在迫不及待地行那苟且之事,不想李过跟几个后生冲了进来,一时间竟愣住了。 李过已然丧失了理智,抡起铁锨就往两人打去,亏得几个后生抱住了他,一齐上来绑了两个,带来交由李自成处置。 李自成对传言也有耳闻,但他不肯信,见状,登时明白过来。他抬手示意李过不要说话,捡起地上的铁锨,向这两个的头部奋力挥去,血登时溅了他一身! 许久,他笑了起来,声音高亢,里面却尽是无奈,便如狼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