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办事从不喜欢拖沓,占领承天后,接收承天的诸般事宜不一会儿即已分派妥当,转向李岩和宋献策道:“说说形势吧。” 宋献策道:“贺一龙刚刚攻破了德安,纵使张献忠所部要有所图谋,也不得不有所顾忌了,马守应依令到了夷陵,加强了防守。 铁匠他们陷了黄州,现正攻郧阳,无奈郧阳守将王光恩,原也是咱们陕北的义军首领,投降朝廷后,死心塌地给朝廷卖力,誓不投降,弄得铁匠也没有办法。” 李自成沉思着道:“这个王光恩,大家都知道,念在过去交情的份儿上,他愿意守就守着吧,只要他不出来捣乱就行。” 宋献策道:“他守城尚且吃力,哪里还有余力出来捣乱?” 李自成“哦”了一声,道:“不过,也不能大意了,让铁匠留下一点儿人马看住了他。” 宋献策点了点头,道:“所言甚是。” 李自成又道:“德安就让贺一龙先守着吧,但他毕竟跟过张献忠,须得让盯着的人盯紧了,以防有变,也包括马守应等左革五营的其他头领。” 李岩接话道:“这事由牛先生负责,他刚刚传来了消息,说请大元帅只管放心,另外,他的建政设官方案也按大元帅的要求修改完毕,只等大元帅宣布执行。” “嗯,这事是得抓紧了,李岩说的没错,越是及早办,越利于稳定,再不办,可真要误事了。” 暗想着,李自成自觉不该直接说出来,眼珠一转,有了主意,道:“以目前的形势,咱们下步该当如何动作?” 李岩、宋献策已然猜透了他的心思,宋献策低了头不说话,李岩稍顿了顿,还是如实道:“咱们下步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即刻回襄阳,建政设官,尽早稳定大局。” 说着,走至地图前,指着道:“再就是,继续东进,克潜山、京山,占汉川,取汉阳,陷武昌。 以李岩看来,咱们既然已经兴兵,建政设官也就不差这几天了,不如走第二条路,不然,错过时机,再取武昌必然还得再费周折,劳民伤财。” 这话显然不能让李自成感到满意,却又不好公开反对,只得低了头沉思着。 宋献策不想李岩居然如此敢于仗义执言,受其鼓舞,附和道:“献策也赞同李公子的意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这两个不似牛先生,一惯敢于违拗咱,看在他们也是为咱着想的份儿上,咱且顺着你们,不过,天长日久可不行,哼,迟早有一天……” 虽如此想,心里还是感到不自在,嘴上却佯作高兴地道:“好,就走第二条路。” 宋献策、李岩不由暗自钦佩其胸襟,由衷地道:“大元帅胸襟博大,必有大成。” 话音刚落,贴身侍从匆匆进来道:“启禀大元帅,您的那位同乡大哥李振声,您亲去探望,还授为兵政府侍郎,却不仅不降,反而大骂您改承天府为扬武州,甚至还想图谋不轨。” 李自成一愣,道:“既如此顽固不化,就杀了吧。” 贴身侍从道:“可是,他的封号已经报给牛先生了。” 李自成想了想,道:“改由丘之陶接任吧。” 左良玉率部从襄樊撤至江陵县不久,粮饷即已告罄,不得不向巡抚宋一鹤请饷。 因左良玉所部军纪败坏,毫无战力,虽义军大兵压境,宋一鹤还是纳巡按御史李振声之言,拒绝供饷,闭门不接。 左良玉大怒,令抢掠承天附近后,率部径至武昌。 到得武昌,没过几天,其子左梦庚即劝道:“粮饷至关重要,须得及早筹集,且不能临时抱佛脚,免得忙中生乱。” 左良玉道:“理儿倒是这么理儿,不过,湖广乃天下粮仓,若是在湖广饿着了,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左梦庚反唇相讥道:“哼,这一路上,挨饿的时候还少吗?” 左良玉不满道:“那是因为你们筹集不得法,哼,人家李自成、张献忠打到哪儿吃到哪儿,几时见人家饿着了?” 左梦庚毫不相让道:“人家走到哪儿,都有百姓主动奉上,咱们有吗?没有,还不是因为咱们纵兵抢掠的结果? 是,纵兵抢掠,是个办法,但时间久了,老百姓都知道了,难道就不会藏起来?咱们还再往哪里抢?咱们可毕竟是官兵呢,不要弄得跟流寇似地。” 说着,竟是一脸的颓废。 左良玉想想也是,心里也急,却不想让之颓废,道:“就是嘛,咱们毕竟是官兵,大不了向当地官府请饷就是。” 左梦庚叹了口气,道:“这话也不过就是说说,咱们向官府请饷还少了吗?他们几时给过,承天的宋一鹤,宁肯失了承天,拱手送给李自成,竟也不肯给咱。 还有楚定王朱华奎,咱们请饷过多次了,他居然理都不理,再这样下去,咱们有啥必要再打他们朱家的旗号?” 左良玉变色道:“这孩子太不懂事,越说竟越不成话,哼,这事休得再提起。” 左梦庚意识到自己失言,虽心中不服,却还是低了头不说话。 左良玉冷“哼”了一声,道:“旗号还是很重要的,别看有的百姓跟着流寇胡闹,正经的人家还是认正统的,离开了正统,万事都会很难办得的。” 说着,见左梦庚仍在半信半疑,接着道:“不给饷?那是他们还没有感觉到危险,哼,只要咱们手里有兵,一旦危险来临,看他们还敢不给?” 左梦庚想想也是,正要说话,中军进来附和道:“左帅高见,请饷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父子俩闻言,均一愣,随即两眼紧盯着中军。 中军道:“就在今早,李自成率部攻占了汉阳府城,正准备渡江陷武昌。” 左良玉道了声“有道理”,已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道:“走,随我去见楚王,武昌跟汉阳有水相隔,流寇多北方人,不习水性,只要给我10万人饷,就可保武昌无忧。” 楚王却不领他的情,连他的面都不肯见,让府上的门房把他给打发了。 楚王之所以要这样做,自然是因为没少听了左良玉及所部的传言。 左良玉大怒道:“不识好歹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既无情,就别怪左某无义,命令,把民船全部给征过来,夺了武昌的漕粮盐舶,咱们撤至九江,让这姓朱的自个守武昌,看李自成怎么活剥他的皮?” 李自成依李岩、宋献策之计,一路高奏凯歌,攻占汉阳后,随即组织渡江,攻打武汉。 无奈风急浪大,义军将士又多为北方人,不习水性,几次渡江均以失败而告终,李自成不得不率部经云梦返回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