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湖上吹来,带着湿润且清凉的味道。 在春雨贵如油的北方,这种湿润的空气几近于一种奢侈的享受。 这也正是济南这个地方迷人的魅力所在。 魏长空笑了,“玉逍遥就是玉逍遥,我就知道没有找错人。” 玉逍遥叹道:“我却情愿你找错了人。” “哦?”魏长空问道,“为什么?” 玉逍遥道:“你连黄河九条龙这样的人物都能随意使唤,却一定要来找我,说明你将要说的这件麻烦事确实不小。” 魏长空却道:“对别人而言,或是如此,对你而言,却不一定。” 玉逍遥道:“你应该知道,恭维的话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魏长空道:“因为我知道,不论我说什么,这件事你听完以后一定会答应下来的。” 玉逍遥看了他一眼,这个老人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 “为什么?”玉逍遥问。 魏长空回答:“因为我会告诉你血狮子的秘密。” “血狮子的秘密?”玉逍遥皱起了眉头,他苦笑道:“这确实是一个无法让人拒绝的筹码。” “你说错了。”魏长空道,“这不是筹码,这可能是一切谜底的答案。” 于是,他们坐在历下亭的石凳上,魏长空将一件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娓娓道来。 “那时候,徐老还只是个捕头,我是他的副手,我们一起破过很多案子,也抓过很过江洋大盗,武林败类。” “当时出了一件奇案,就是德王府失窃案。” “德王府就在济南城里,这件案子自然安排到了徐老头上,我和徐老一起,顺藤摸瓜,找到了当时有名的济南大侠林远的头上。” “林远是当时有名的侠士,声望极隆,且素有清名,所以当时查到他头上时,徐老还是有些迟疑。” “但本着尽职尽责的想法,我们还是搜了林府,结果从林府的柴房里搜出了一只血玉狮子,而这只血玉狮子,正是德王府失窃案中的赃物。” “也怪徐老当时立功心切,当即就把林远抓进了牢里,严刑逼供,让他交代出同党和赃物的下落来。” “但是这件事根本就不是林远做的,他又到哪里去交代呢。” “再三逼问未果,谁知这林远竟在牢中自杀身亡了。” “后来,徐老和我追着另一条线索,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大盗,经他们交代之后,才知道这三个大盗与林远是好朋友,作案之后,他们也确实是跑到了林府去避风头,但林远却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说到这里,魏长空叹了口气,道:“徐老这一生,虽不敢说是光明磊落,但却极少冤枉别人,尤其是这件事,他几乎相当于间接害死了林远,所以,这件事一直是他心头的一块疤。” “但现在,有人却把这块疤揭了开来。”玉逍遥道,“所以徐老自己就先心虚了。” 魏长空摇了摇头,道:“但事情却并没有这么简单。” “怎么说?”玉逍遥问。 魏长空道:“刚才的只是故事,接下来才是我要拜托你做的事情。” 玉逍遥道:“那我接下来不听可不可以?” 魏长空一口回绝了他:“不行。” 玉逍遥认命的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你说吧。” 魏长空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六扇门里的两本账。” 玉逍遥眨眨眼,说:“是红黑账么?我听人提起过,红账上记载着六扇门招募的江湖人士的资料,黑账上则记载着那些曾被六扇门抓起来过的江洋大盗的资料。难不成这是真的?” 魏长空点了点头,道:“不错,这确实是真的。” 玉逍遥道:“让我猜一猜,这两本账就在徐老的手上,现在徐老死了,这两本账也就不见了?” 魏长空道:“若不是我知道你的底细,我现在几乎以为这件事是你做的。” 玉逍遥道:“所以你觉得,杀人的人可能不仅仅是为了报仇,甚至,报仇本身可能就是一个幌子,偷走那两本账本才是目的。” 魏长空道:“正是,若是那两本账本落入歹人手里,只怕江湖上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玉逍遥道:“可是我想不通,江渔火为什么会把薛情牵扯进来?薛情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关于这一点,我想我可以告诉你。”魏长空沉吟道。 “哦?”玉逍遥来了兴趣,“怎么说?” 魏长空道:“薛情的父亲,和当时的林远是至交好友,不仅如此,据我们的调查,薛情年幼时曾在林家寄养过一段时间。” 玉逍遥道:“所以你觉得薛情可能是为了给林远报仇?” 魏长空摇摇头,道:“但是我想不通薛情为什么要偷账本,所以,这件事就要拜托你去查清楚了。” 玉逍遥此刻觉得自己的头一个有两个大,他看了看天色,还不算太晚,距离子夜还有三个时辰。 却不知这三个时辰里,还会有多少事情发生。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玉逍遥道,“那三个大盗如今在哪里?” 魏长空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问这个问题。” 他施施然站起身来,道:“我也想帮你,可是他们现在的身份只有徐老才知道,当然,如果你能找到红黑账的话,应该也能找出答案。” 玉逍遥苦笑:“只怕到那时,我已知道了答案。” 玉逍遥从历下亭出来,想了想刚才魏长空说的话,忽然发现,魏长空看上去说了很多,但实际上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没有,却又让自己心甘情愿的落入了圈套,替他卖命。 他放缓了步子,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慢慢的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事,渐渐的,几条线索在他脑海中逐渐形成。 第一,如果真如魏长空所说,薛情和此案确有一些联系,但玉逍遥相信薛情绝不是幕后真凶。因为薛情的人就如同他手里的剑一样,直来直去,绝不会耍这么多花招。 第二,魏长空之所以放着整个六扇门不用,特意来找他,怕是因为魏长空在怀疑六扇门内有人参与了这件事,这种事是不能说的,但是魏长空想必也知道他应该能想到这一层。 第三,除了魏长空和已死的徐三鹰之外,那三个大盗恐怕是血狮子仅存的知情人了,此事怕是与他们也脱不开关系。 理清了这几点,玉逍遥的思绪也逐渐变的清晰起来,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狮子刘必然是当年的三个大盗中的一个,也是最主要的一条线索,那徐叔是不是也是其中的一个大盗呢?这个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还有现在一直还没隐藏在暗处的,送给胡一酒的那人,会不会也是大盗之一? 如果六扇门内也有人插手的话,那人会是谁? 这样想着,他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徐府门前,大门上白幡招摇着,让人看了心头生寒。 他走进大门,发现烧毁的灵堂前站着一人,正是说要回六扇门调集人马的江渔火。 “原来你在这里。”玉逍遥走过去,“我正想找你呢。” “我也正想找你。”江渔火淡淡的道。 玉逍遥发觉他的语气不对,“怎么了?” 江渔火道:“徐叔不见了。” “什么?!”玉逍遥惊道。 江渔火道:“我回官署安排好了之后,就来了这里,想要跟徐叔好好聊一聊,却发现徐叔已经不见了,我问过下人,他们说徐叔一个时辰前匆匆出了门,不知道去了哪里。” “所以你就在这里等?”玉逍遥挑起类眉头,问道。 “因为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江渔火淡淡地道。 “什么事?”玉逍遥问。 江渔火转过头来,冷冷的盯着他,“我师父的遗体被人偷换了。” 玉逍遥失声道:“怎么会?!何时的事情?” 江渔火道:“就是那场大火前,大火烧毁的根本不是我师父的遗体,而是另外一个人的尸体。” 玉逍遥问:“是谁的尸体?” 江渔火冷笑一声:“难道这不应该问你么?” “问我?”玉逍遥茫然道。 江渔火道:“你还记得当你看见那具尸体时得出的结论么?” 玉逍遥点了点头,道:“尸体上的伤口,恰恰证明了薛情不是凶手。” 江渔火道:“不错,我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刚才棺材铺又送了棺材过来,我将师父的遗体收敛,忽然想到了你的话,于是又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尸体,结果发现,那根本就不是我的师父!” 玉逍遥道:“所以你觉得我为了给薛情开罪,所以故意放火,又让薛情杀了一人,放入了棺材中,好混淆视听?” 江渔火道:“很好,这是你自己招供的,可不是我猜测出来的。” 玉逍遥怒极反笑,“你莫忘了,我当时可是和你在一起!” “所以你一定还有帮手,”江渔火道,“你刚才也说了,是薛情杀了这人,你引开我,薛情将尸体掉包,然后放了这把火。” 玉逍遥冷笑:“看来此事一定是我做的没错了?!” 江渔火忽然冷声道:“贼子已经招认,弓弩手何在!” 只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约有十余名六扇门的捕快从各处纷纷现出身形来,机弩声轧轧,一支支闪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了玉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