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毫不懂武功? 你这人嘴真损呐! 若不是看在你“南狂”的名头,今天怎么也得露两手让你瞧瞧。 …… 对方话语中的信息量很大。 甫一入耳,魏远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六扇门倾尽全力追捕的南狂吴顾忌。 正如他所言,我们两人运气…… 两个人? “我之剑,不斩无名之辈。你是何人,速速道来!” 不知不觉间,魏远深受其害,说话风格都带着一股子不要脸的意味儿。 一阵沉默。 片刻后,狭隘的密道,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魏远居左,陶寒亭在他身侧。 二人正对面,是靠着墙壁半躺的吴顾忌。 “在下陶寒亭,不知少侠贵姓?” 随意敷衍了两句,陶寒亭重新将目光聚焦于吴顾忌身上。 “敢问前辈可是南狂?” 咳喘一阵接着一阵。 低头望去,从吴顾忌身下,至魏远二人脚底,尽皆被血水淹没。 惨白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吴顾忌淡然一笑,“还能有假?” 这时,陶寒亭突兀的跪下,“还请南狂前辈收我为徒!” 魏远人都惊了。 也没人跟你抢,这么着急做什么? 不怕弄脏了衣服吗? 见此一幕,吴顾忌仰面无声一笑。 魏远可以瞧得出,那是一种悲凉的气息。 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瞥,魏远没来由心中涌出共鸣。 “你呢?”吴顾忌指向魏远,“瞧你根骨尚可,往后倒也能有所成就,难道不心动?” “这江湖,我一人一剑足矣,不过……既然被你看出了我的强大天赋,那就勉为其难拜你为师吧!” 世人常言,南狂行事亦正亦邪,性格乖戾。 魏远不清楚对方打的什么主意,所以故意胡搅蛮缠。 岂料…… “你是那个被称为‘不败剑仙’的陆沉吧?” 吴顾忌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那陶寒亭似是也听过这个名号,依旧跪着的身体,微微侧着,神色莫名的看向魏远。 不是吧? 我就随口一说,这都能猜出身份? 被武道巅峰的南狂记于脑中,也不知到底是幸运,还是悲催。 试问这天下,还有人不认识我吗? 魏远欲哭无泪,抱剑靠墙,“在下正是陆太白!” “难怪。”吴顾忌深深望着魏远,眼神古怪。 请问你礼貌吗?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俄顷。 吴顾忌收敛玩味的笑容,正色道:“正如你们所见,那个在江湖中人人称赞的南狂,就是眼下我这个满脸血污,丑陋不堪,起身都他娘一副要死模样的废物!” 密道内充满了压抑的气氛。 面对死亡,甭管曾经多么风光,又是否受万人敬仰。 恐惧,永远是躲不过的。 “我说,若是你二人只能活下来一个人,尔等作何选择?” 前一秒还是悲壮落寞的吴顾忌,瞬息又变得狡黠起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陶寒亭身体不由自主的一抖。 微不可查间,他向魏远方向靠近了一丝。 至于魏远,丝毫不为之所动。 南狂眯着眼,将一切尽收眼底。 “南前辈就连是否愿意收我们为徒都未表明,便想让我与陶兄自相残杀。到底是前辈糊涂,还是认为我与陶兄没长脑子?” 南前辈? 吴顾忌眼角轻轻一跳。 他都觉得魏远脑回路有些问题。 不过,能在诱惑面前,安然自若,甚至轻易破解自己设下陷阱,倒让他很意外。 而且,一开口,同时骂了两个人。 陶寒亭经历的人情世故,世间冷暖,就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 仅是一个呼吸,他也听出了魏远话中的含义。 说吴顾忌糊涂暂且不提。 但那一句“我与陶兄没长脑子”,却分明是指自己。 难道此子曾经那些丑闻,皆是他伪装的面具? 陶寒亭面不改色,如是想着。 可他心中很担忧。 方才自己的一个小举动,势必无法躲过吴顾忌的注视。 到了这会儿,陶寒亭怎能不明白,从刚刚开始,吴顾忌对他与魏远的考验已然正式开始。 走错一步,可能就是满盘皆输。 “我姓吴。” 吴顾忌先是强调了一句自己的姓氏,接着沉思良久。 “收你二人为徒,不是不可以。” “再者,我自知命不久矣,也需继承衣钵之人。” “眼下形势恶劣不假,拖延的时间越长,对我并未有任何影响,毕竟难逃一死,可对你二人或许不公平!” “但,此事事关重大。” “我这一生虽放荡不羁,好人杀过,恶人也杀过,但我有足够的实力去承担一切。敢对我起杀念,他就注定活不长!” “而你们不一样。一旦让我的仇家知晓你们继承了我的衣钵,势必会遭到群起而攻之的局面。” “此事是不可避免的。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根据你二人的性格、经历,从而传授契合你们的功法,这样,才能在最快的时间,使你们有所成长。才能在面对我的仇家时,尽管会不敌,但不至于身死。” 此言不假。 既然选择了继承者,总不能不为对方考虑吧? 倘若功法随便一扔,然后驾鹤西去。 下一秒,习得功法的传承人一出门,就被仇人杀死,甚至夺走了功法。 这跟直接将功法送给仇人又有何异? 尽管吴顾忌在谈及杀人之时面不改色,可他的一番话,魏远打心底是认可的。 最起码证明吴顾忌是个有原则的人。 陶寒亭静静聆听了许久,待话音落下,问道: “前辈,在下一直都有一个疑问,这么多年积压在心中如噩梦般挥之不去,今日实属不吐不快。” 回想起自己凄惨的一生,陶寒亭缓缓起身,“到底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跟魏远这具身体比起来,陶寒亭一生经历也是坎坷之极。 正邪两道,都曾追杀过他,为此还丧妻断臂。 方才听到吴顾忌说起,好人恶人都曾死于他的手中。 旋即便想获得解答。 至于拜师,似乎在这一刻,跟他心中积郁多年的怨气相比,显得不值一提。 吴顾忌看到陶寒亭起身,又选择提问时,便满意的点点头。 “世间,正邪黑白,本为同源之水;清浊善恶,终有同流之时。” “称浩气者,平生无错事?言恶人者,始来无善心?” “一念,间!” 前两段,魏远还算听得明白。 可最后一句云里雾里的,始终不得真意。 反倒是陶寒亭,若有所思。 半晌。 居然念起诗来: “本是后山人,偶座前堂客,醉舞经阁半卷书,坐井说天阔。大志戏功名,海斗量福祸,论到囊中羞涩时,怒指乾坤错。” 满满的自嘲。 同时,这也是陶寒亭以诗来表明自己的方式。 而最关键的是,魏远发现,陶寒亭在结束了诗句后,整个人的气质顿时改变。 从一开始的疲惫慵懒,甚至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则是朝气蓬勃,以及一种掩藏于眉间的睥睨天下的气魄。 “大可不必如此自嘲,你能走出樊笼,已经证明了天赋,悟性皆高于常人。” “不错,不错!” 看着瞬息间改变的陶寒亭,吴顾忌由衷的赞叹道。 “你呢?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