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泽看着一洞的气血,忍不住从嘴里吐出了蛇信,目光灼灼的看着一洞女子与女童。 “那……她们…怎,怎么办?” 陈北陌也有些拿捏不定,这些女子一身伤势,且瘦弱无力走路都成问题,更遑论爬出大山了。 可留在这里更不行,既然是教派自然会有相互联系的方法,若待在这里生活只怕下一次还是会被魔教来人滥杀。 “跟着你,去灵泽湖。” “啊?…哈… 可…我想…吃她…” 元泽还是忍不住道。 人类气血对妖修而言是难得的宝药,万物众生皆有天敌,都是食与被食关系。妖吸收人的气血精华并不会造成什么天地业障,只是会在人道中成为孽障,为人族所诛之。 陈北陌沉吟道:“你能分清人之善恶吗?” 元泽摇头,“他们…头上,有…黑…红光…” “不错。人之灵台上引天命,呈青云气者为贵,金光玄黄者,为善为贤。呈白与淡红者为碌碌众生。” 陈北陌解释道:“还有两种一为紫气盘绕,此种人万不可招惹。 若有血红贯顶,转为黑色,那就是杀业,此等类人你才可以雷霆手段镇杀之。 记住了吗?” “哦…记,记住了。”元泽不甘心的点点头,仍旧盯着那些女子看。 陈北陌打量了几个女子一眼,伸手指了一个看起来心智还算正常的,问道:“你唤何名?” 被点中的那名女子脸上惊慌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这里已经没有那些恶魔了,她回道:“小女子,姓陈,名寒蕊。丰国广平郡人士。” “你们若想活命,从今往后就听我之令,可保你们性命无忧,安乐一生。 若有自寻出路的我也不会阻拦,伱们自去就是了。 一炷香的时间,愿意跟随本蛇官的出洞来。不愿意的留在洞里便是了。 ” 说罢,他转身不再多言就离开了这洞窟,来到山洞外负手在背后静静等着。 手中的金铃莫名轻轻震响,这片曾经的人间炼狱上升腾起一道暗灰色的云光,被金铃收入。 不一会,金铃大响,声音震得旁边元泽与北辰君都头晕欲裂,颠倒在地不能起身。 与此同时,一道法言也传入了陈北陌心神里。 “天灾无情,人祸无形。大争乱世,红尘杀心。当立龛世之道,肃正天地乾坤。 红尘乱象,荡魂灭魄!” 这是又一道神通妙法被催生出来了,原来不仅能吞噬古物,还可以从红尘里引出神通来。 这神通是杀生之术,专门用来对付这等恶世凶徒,以正天法人伦。 由此看来这法器多半是正道神道法器,不是什么妖魔邪器,这下用着也能安心些。 元泽面色虚弱的从地上爬起来,有些畏惧的看着金铃,道:“好…好可怕。” 见她这模样,陈北陌笑道:“若你不听从我的教诲,滥杀吞噬人族,就会被它荡魂丧魄,飞灰湮灭!可要记牢了!” “啊…,是,是。记,牢了。” 元泽小脸有些害怕的扭过去,不敢再去看那金铃。 这个时候洞里的女子也都相互搀扶着,一跌一晃的走了出来。一共十四人,十個成年女子,四个矮小瘦弱的小女孩,没有一个落下。 陈寒蕊走在最前面,哪怕眼前这个少年看着年纪还没有她大,仍旧躬身弯腰道:“小女子拜谢蛇官救命之恩,我等愿意追随您!” 其他女子都已经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清醒了过来,脸上带着畏惧却又有几分期待。 至于怕,她们自然怕。毕竟眼前人多半是妖怪,可她们就是被妖怪所救,跟洞中恶魔比起来妖反而更像是人一些。 陈北陌点头道:“你们既然下了决心,我自会带你们去安身。只这荒山野岭里,器物难寻,你们先收拾一二把这洞里能用的生存之物尽数带上。 ” 她们听了忙转身收拾起洞中物什,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里,只有底层百姓才能真切体会到一米一粟的珍惜。荒野求生可没有那么简单的,还是需要些器具刀斧。 陈北陌则是趁着这个档口抬头看向峭壁上的那颗仙桃树,随后脚步一跃而起,坎水真气运于足下,踏空借力犹如飞天一般,三两脚踩过石壁一把摘下树上的四颗青涩小桃,然后踩石卸力回到了远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看得陈寒蕊两眼发呆,她也曾是富家小姐,见过武林高手轻功飞檐走壁,却没有像眼前这人如此顺风行空好像如履平地一般。 北辰君看到他手中的灵桃,爬过来嗅了嗅摇头走了,显然这家伙看不上,还不如一只小鸡仔好吃。 灵桃虽未成熟,可仍旧不凡,是天生地养的宝药。只不过没有成熟摘下来效果就弱了些。 此灵桃是乙木之属,而乙木又乃甲之质,而承甲之生气。春如桃李,金克则调;夏如未稼,水滋得生;秋如桐桂,金量火制,乃虚湿之地不畏金强。 这些古物性炁之间的转换也都是陈北陌修习坎水真经后才懵懵懂懂,又从天干地支与五行九宫中一一对应上来的,这就是多看书的好处。 元泽的目光也从那群女子身上转移到了桃子上,只不过没有出声。 陈北陌笑道:“你自取三枚吧,算是你赠龙衣之情了。” “这…” 元泽眼神微动,她没有立即去拿灵桃,而是倾身俯下拜道:“小…妖愿追…随大人!” 妖性单纯,元泽毫无犹豫的选择了拜下,心中没有一丝虚言假意,她不懂人间的尔虞我诈,只说什么便做什么,这也是许多妖类的真实智慧。 只有修炼几百年的大妖,灵智健全,经历数百年风云沧桑才会拥有各种人类的心思,成为奸诈狡猾的深山老妖。 陈北陌心头一愣,这是干什么?他可不是山大王,收什么小妖? 但随着元泽拜下,一缕淡淡白气涌入金铃,一股法言浮在他的心头。 “敕妖御鬼行法令,除魔安民定社稷。 天地之间铸神性,功德圆满升天界。 拘灵召妖,乃无相抵! 金铎起时,鬼妖兽怪,谨遵法令! ” “这是,拘灵法?” 陈北陌心中一震,拘灵之术非同小可,若真有此能那自己可就不只是控蛇这般简单了。 “好,你既然拜了我,就是有了缘法。只是你需谨记,不可滥杀生灵,须从我善恶,不可轻害凡人。” “是!大人!” 元泽再次躬身拜下,起身时说话竟然清晰了许多,而陈北陌脑海里也了有一缕和她的牵连,灵觉中可以感知她的方位甚至召灵。 元泽察觉道自己说话竟然好了许多,不由得喜道:“大人,果…果真灵验!” “什么灵验?”陈北陌好奇问道。 “我…看那南人,多…多拜鬼神,求灵验。就…求着拜…拜大人横骨花…化完。 真…真言语,顺,顺畅多了!” 元泽脸上激动笑道。 陈北陌眉头稍皱,察觉到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命理关系。 不过这时洞中女子已经收拾完了,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多是用地上死人的衣布。 陈北陌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不地,带着她们去了灵泽湖岸。 当众人拖着疲惫的身子,露夜行路,赶到大湖之畔时,东方日边光显,照亮了每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面容,她们眼中一双双浑浊死寂的眸子被温暖热烈的日光映透,被身前青靛色的大湖之水洗净心灵,仿若沐阳而生。 陈北陌对她们道:“以后你们就在灵泽湖畔过活,有了山洞中的刀斧器物你们也能活下去,若有凶险之时,只需在湖岸边高呼:玉陵法敕,拜请蛇官。 元泽就会出水相助,我若得闲也会来看一看你们。” 陈寒蕊激动道:“拜谢蛇官大恩! 只是您不留在此地…修行吗?” 陈北陌摇头叹道:“俗世红尘滚滚,我尚有因果纠缠,修不得山中清净道。” 待嘱托好她们,陈北陌也终于准备返程了! 那灵桃留下了三颗,他只取一颗。 不是不多取,而是乙木闰水,需经木土置换,他若是食多了只会造成体内五行失衡,坎水不合。只食一颗,反而是效用最好。 对于元泽而言有不同了,她长居灵泽之水,乃是壬水妖物,通木阳正法。且食人精气为浊,也需清净之木去浊重浑气。 陈北陌此行已经收获极丰,物不求尽美,事不求尽满,如水行舟不翻不覆。 …… 芸州知府院落内,有小厮急匆匆的撑着雨伞来到屋檐下,敲响了书房的木门。 “老爷,齐员外那里又催人来问了,今日已经是最后一天了,问您怎么说。” 书房内,知府皱着眉头道:“再等等,明日一早让齐员外亲自来见本官,自有分说。” 在灯烛下的付之流枯黄面容上有些急色,心中暗叹,看来是寻不到了,天意如此。 百年龙衣这宝物,是需要一定缘法,寻常人可得不到。 他自语道:“甲十二,可看到那小子回来了?” 房梁上忽然跃下一道影子,恭敬道:“大人,安插在听雨阁附近的人手并没有消息传来。 属下猜测,那小子多半是跑了。” “呵,跑了也好啊。”付之流摇头叹道:“若他没有几分本事那座大宅只是祸事,走了也好寻个地方安稳过日子也是好的。退下吧。” “是,大人!” 甲十二身形一跃,重新上了房梁,一身黑衣隐藏在高大的房梁木上,仿佛屋子里没有这个人一般。 付之流处理完公务,直到子时踩熄灯歇下,他这个知府倒是勤劳,并没有什么几房姨太,只有个正房老婆却也是甚少同房。 他躺在床上心里面想着明日政务,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卯时初,也就是点半左右,天蒙蒙亮时便起床了。 诺大府邸,已经有不少丫鬟婆子和小厮提着灯开始忙活差事,付之流睁开眼醒神,按了按太阳穴舒缓了一会就准备更衣起床。 他下了床榻,门外守夜的小厮听到声响恭声问道:“老爷,可是起了?” “进来吧。” 他唤了声,小厮就进来点亮了屋内的十二盏灯座,明亮烛光将整个屋子照的如白日,淡淡烛香散在屋内。 只这一个烛火,光整个知府府邸一年就要耗费数十两银子,游廊园内,亭中灯座,灯龛数十,无不是寻常百姓的心血。 可身在这样的官场之中,他只能合流同污才能往上爬,但与其他同僚不同的是,自己没有忘记过初心。 他来到堂桌前本想喝杯茶醒神,可此时才发现桌上正摆放着一个尺许宽大的檀木方盒,付之流面色一变,喝道:“都出去!” 屋里正准备伺候他的几个女使忙不敢多言一嘴,急退而走,带上了房门。 付之流面色难看的打开了方盒,只见盒子中正摆放着一张叠起的薄薄皮囊,仿若蛇蜕,甚至有股淡淡幽香,仔细看去片片如鳞甲,珍惜无比。 盒中还有一张宣纸,同那日晚间他在书房里让陈北陌捡起的宣纸一般无二。 他急忙打开纸来,只见上面笔墨行云般的写着一段话。 “昨晚大人寝被落地,怕您着凉,在下便亲自为您盖了。 人衣虽糙,却合周全。 龙衣虽珍,安能披否? 听雨阁” 看到落笔处,付之流额间冷汗直流,背后的衣衫也汗湿了,唤道:“甲十四。” “属下在!”一名与昨日不同的黑衣男子跃下,看到桌上的东西震惊道:“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属下昨夜一刻未曾合眼,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绝瞒不过我。哪怕是一流高手也绝不可能悄无声息的闯进房内!” 付之流神色逐渐镇定了些,挥手道:“罢了,奇人异士不能以武林中人来度。看来这小子是有真本事在身的,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王显那老东西都厉害了。 你去将听雨阁外的暗探都撤回来吧,不必多此一举了。” “是!大人!”甲十四只觉得满面羞愧难当,这种事情竟然在自己眼皮子下发生,若对方有杀意那知府已经尸体都凉透了。 …… 听雨阁外,一大早就有一众家仆小厮浩浩荡荡二三十余人围住了前门,有大汉气势汹汹的拍打着古木雕花的大门,叫道:“里面的,还不快快滚出来!我们老爷亲自来了。” “哐哐哐!” “哐哐哐!” 连拍数次都无人理会,大汉身后被家仆簇拥着的齐员外冷道:“把门砸开!” “是!老爷!” 两个壮汉听令上前,就要把门框硬生生砸开。 就在这时,两扇木门忽然从内里打开,一个少年抬脚走了出来,自在的伸了个懒腰才睁开眼睛道:“谁啊,大清早的扰人好梦!” “你小子,睁开狗眼看清楚,这可是我们大老爷,齐员外。 ”那恶汉气势汹汹的喝道。 陈北陌闻言正眼看去,脸上无惊无喜的道:“你就是那齐员外?” 他这一眼穿过人群,径直看向齐员外,少年玉面黑发,身姿挺拔,气场沉稳如渊,竟然让身侧两个想要动手的恶仆不敢动了。 他孤身行百千里路,穿深山巨谷,身杀数十穷凶极恶之徒,自身气场收放自如,已非凡人。又怎是这些太平世下家犬能比的? 齐员外心头微震,这个不过十六岁的少年竟然如此气度,假以时日定然成就不凡,既然得罪了就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你就是这听雨阁的主事人吧? 走,我们入内仔细商谈一番!” 陈北陌眼角带着笑意,转身双手一张,倒身三步,笑道:“听雨阁开,诸客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