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多月以来,慕珊青已经循序渐进的跟这些旧臣骨干有所接触,起初大多数人都是不以为意的,包括这位老丞相裴平。 虽然是独孤清风与裴平主张找回失踪多年的公主,实则还是这位国师出力更多一些,再加上精通占卜卦象对于他来说更加容易一些。 不过在这十五年中他都算不出与这位公主殿下有关的蛛丝马迹,直到两月前他也是抱着死马当火马医的念头又卜了一卦,居然算出了锦州方位疑似有这位亡国公主的踪迹。 或许正如慕珊青当初所说,谁也不知道将这位失落这么多年的流亡皇族接回去,这些人到底打着什么念头,最起码这位老柱石裴平是让她看不出来。 若不是当初独孤清风咬牙以仙人修为立誓,恐怕她会不会就这样鲁莽回归还是两说。 裴平刚开始只是想着若是能寻的慕家后人,这样旧臣和依然念着昔年云国的子民们就会有了明面上的主心骨,旗帜也可以打的更加鲜明。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句话的含义,用于裴平身上或许正恰当,也或许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十几年间,六国余孽皆有或明或暗的联络,暗中图谋着一切,也默默推动着一些东西,而始帝离锋手下的罗刹堂,成立之初最主要针对的就是这些死不干灭不绝的“逆贼”。 除却当年易国王室彻底湮灭,连同那边的臣子豪族都倒向了朝廷,其中武将自然以昔日的禁军统领,今日的青龙天将孟元恺为最。文臣则以那位出自易国土地上儒家圣贤书院的右丞颜子路为最。 其余五国则都寻回了血脉或者有人可以继承大局。 当然这些所谓的纯正王族血脉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有那些扶其上位的大臣心里才最清楚,下面的人则被蒙在鼓里。 蛰伏了这么多年,五国联盟都在等待一个机会,等一个适时值得他们倾巢出动,揭竿而起的机会。 就算此次没有等到玄莽大举来犯,他们恐怕也不会再等太久,如果隐忍太久,当初的臣民皆都失了血性念想,被如今的天下所捆缚,那就彻底没了复国的希望。 然而前路到底如何,只有天知道,那位惊才绝艳般的千古一帝离锋以及他所率领的庞大帝国当真会如此不堪一击? 就算离锋已经失去了踪迹,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回来的可能,但这个庞大的帝国机器依然在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不过这位帝王的威名确实也将五国吓破了胆,否则就算玄莽举兵进犯,离锋依然健在的情况下,他们或许也不敢堂而皇之的跳出来。 曾经慕珊青与这位不已战力见长的国师独孤清风有过一次密谈。 在那座被桃林掩盖的河中屋里,这位流离多年的公主曾问道:“国师,你擅长占卜观星,那可否实话告诉我,我们这些人将来有没有成功的可能。” 那位仙风道骨般的中年道士愣住了,一时竟有些彷徨,不知如何开口 慕珊青就那样盯着他,似乎只要他不开口,这个问题就不会结束。 独孤清风捋了捋手中的拂尘,他静静的在屋中踱步,良久才答道:“公主可会后悔答应陪老臣走这一遭?” “这种话就不必说了,既然当初选择的清楚,就早已想到了后果,没有后悔不后悔之说。” 这位云国国师轻轻叹了口气,只吐出一个字,“难!” 但这些旧臣旧民依旧选择了知难而上,或许他们早就知道自己的后果,只是为了不后悔,也或许只有争才会有·一线生机。 了然于胸的慕珊青也默然无语,她走到明月窗前看向远方,那里是锦州与桃源的方向,在那里她度过了平生中最轻松最快乐的岁月。 当然也遇到了这辈子最重要、最刻骨铭心的人。 青衫女子抚摸着腹部在心里默默说道:“值了。” 那位有些内疚的国师看着女子萧索单薄的背影,悠远绵长的一声叹息似乎在这寂寥月夜中传出数十里远。 玄始历十六年开春后,五国联盟各自开始议事,整个玄治境内有数股势力蠢蠢欲动。 庞大且看似平静的帝国背后,人心浮动。 …… …… 锦州城内,清平小巷中。 这道在城内微不足道毫不显眼的小巷,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清平,清贫。 易宸一行人已经走到小娘子孙絮家门口,看着这有些惨淡的木门以及周遭环境,足以看出在这里生活之人的穷苦。 风韵犹存的小娘孙絮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她有些强颜欢笑道:“家中有些许凌乱,屋紧壁窄,生怕照顾不周到,还请公子和王姑娘不要介意才好。”说着她就推开房门,引众人入内。 “哪里话,嫂嫂家中如此清贫还能招待一番,易宸已经是满心欢喜了,又岂会介意招待不周呢。”易宸微笑着答道,他的笑在此刻的孙絮眼中犹如春风拂过,竟让她有些赧颜。 易宸与孙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聂荒则是勤快的去给那挑在棍子上的野兔剥皮。 王妙嫣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她的目光时不时瞥向屋内,可惜那掩着房门,里面看不真切。 “啊对了,我刚刚听聂荒那小子说您家里有个受伤的姑娘,不知如何了,刚好我年少时跟随师傅学过几手医术,虽说难登大雅之堂,但小伤小病可不在话下,若是可以我倒是能医治一番。”易宸双手负在腰后,满面和煦的样子让人难以拒绝,似乎真的是好心好意。 孙絮欲言又止,不得已只能说道:“那就请公子去给那位夫侄女看看吧。” “夫侄女?” “对,那正是亡夫的侄女,昨日自乡下来探望我与荒儿,可惜在路上竟然遇到歹徒受到点伤,还好被路过的壮士出手相救,否则我的亲人又要少一个了。”孙絮眼睛通红,似乎真的在担心后怕。 说罢便领着二人进了侧屋,三人进去后只看到一名女子躺在床上,用被子裹着身体,只露出一张面容蜡黄,发丝干枯凌乱的脸庞。 这模样和易宸与王妙嫣心中所猜测的那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虽说王妙嫣没有亲眼近距离见过那女子的模样,但这股气质和样子怎么都和夜袭州令的杀手扯上关系,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扮成这副模样。 “娘,兔子皮剥好啦,你快来搭把手。” 孙絮看着房内的三人,气氛竟是有些怪异。 最终易宸开口道:“那嫂嫂先去忙吧,我给夫侄女看一下,有妙嫣在这里,你不必担心。” “好。” 等孙絮离开后,易宸定睛上下打量着这位仿佛昏睡过去的面黄女子,仅从这张脸来看却是那媚人女子天差地别,一时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但想到小娘那有些奇怪的动作,他的心里打定主意必须得试探一番。 “姐姐!小弟来看你啦,当日你欠我一剑,今日特地来还上。”易宸的嘴几乎贴在那女子的耳朵上,故意将大声说道。 “铮!” 说罢易宸直接抽出随身携带的青日剑,顿时有些昏暗的房间内青光撩眼一现,他故意运气内力抖动剑刃,让铮鸣声更加刺耳。 “哼!姐姐当真装睡不起,没关系,反正今日你死也死的明白。” 青日剑直接顺着那被子刺了下去,直至刺穿被子,易宸明显能感觉到剑尖只需再进一寸,就能刺穿这女子的身体。 但那女子依旧岿然不动,这倒是让一男一女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奇怪。 这都没半分反应?难道真的是自己二人多心了? 由于家中并不宽敞,厨房与卧房几乎就在挨着,孙絮也看到房中的青光剑鸣,她的心中止不住的怦怦直跳,手心都紧张的出起汗来。 “娘,你怎么了?”聂荒也感觉到自己娘亲在今日有些奇怪,似乎一直都很紧张,他也听到房中的动静,眼睛转个不停,一下就猜出是那位姐姐的原因。 “娘没事……”孙絮看了眼儿子,眸中尽显慈爱之色,想到现在的生活,她的心中闪过一丝狠厉。 不能仅仅因为一丝猜测就要了一位老百姓的性命,所以易宸最终还是收回了剑刃,他将手搭在了女子脉搏上仔细听其中异动。 刚才他说自己年少时学过医术,这还真不是假的,桃源中虽然只有那寥寥十几人,但能人异士还真不少,会医术似乎也不奇怪。 就在他刚把手搭上去时,床上面黄肌瘦的女子突然醒了过来,神色中尽显憔悴,睁开眼睛都费尽艰难。 她眼中流转着惧怕之色,看着盯着她看的一男一女,似乎非常受到了惊吓。 “这位公子,你……” 易宸看这女子醒来不为所动,依旧把着脉搏,脉象只显示这女子确实虚弱的很,有伤在确实不假。 “哦,我是孙絮嫂嫂的朋友,有一些医术在身,听闻你受了些许伤势,就自作主张诊治一番。我观姑娘脉象,受伤倒是不轻啊。”白衣青年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那一声啊字故意拖了长音。 “我昨日来城的途中,受到了歹人劫持,竭力反抗之下被人刺伤,直到被路过的壮士相救。”女子轻声说道,眼中也失去了色彩。 “我想,姑娘受的伤应该是剑伤吧,光脚姐姐!”易宸目光如电,猛地甩下女子的手,一剑劈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