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现在怎么这么容易哭了?
八岁时,不知何人妒她天资,用一盘掺了毒的糕点废了她全身经脉,致她性命垂危。所幸彼时神医谷主游历上京,救了她一命。 之后,更是将她带回谷中调养,还不吝倾囊相授。 正是那时,她在山下救下了身负重伤的元疏。 元疏颇为意外,来了兴致。 “说来听听?” “两日之后正是每月十五,是京城最大的青楼长乐轩的花魁挂牌的日子,清规之前意外得知,常子深是那地方的常客,每月十五必不缺席。” “先生知道,清规是神医谷主弟子,谙知一些药理。我想在对他的酒做些手脚,让他醉倒在长乐轩。” “婚典当天,我会故作失礼,逼他们请陛下亲临。届时,先生只需让白面鬼大人出面,在圣上面前请缨,寻找常子深即可。” 解清规满眼赤诚与他对望,惟愿他能有分毫恻隐之心。 元疏蹙眉:“郡主若早知此事,为何前几日大婚那般喜悦?” 闻言,解清规一怔。 不能说前世,她总不能说是自己梦见的吧? 她缄默了半晌,斟酌过后,如履薄冰着回答。 “我……我那时仍抱有幻想。” “是吗?” 元疏定睛看她:“若非臣奉君子不语怪力乱神为信条,便要怀疑郡主,是重活一世之人了。” 被戳中了心思,解清规瞳孔骤缩,本就无什血色的脸更加惨白。 “这世间恩怨未了之事这样多,郡主何以认为,臣会为了你去欠人人情呢?” 他拒绝了? 解清规的心冷下去半分。 是啊,她怎能肖想一个看重独善其身的人,去做这左右开罪人的事呢。 开口前她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真正被拒绝时,心境还是如玉石击山般,只故作坚毅了须臾,便崩裂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要她蹉跎一生? 她不想成亲了不行吗? 前世别人谱好的命运就这么难更改吗? “先生所言极是,苍天无道,善恶无报,清规受教了。” 解清规眼眶里挂着泪,声音凄凉,“我只是不甘,先生为何如此对我?” “秋月湖的水彻骨的冷,先生既救了我,又为何要将我抛在囹圄之中,要我独自一人面对伏容,面对不知何时便会突如其来的算计?” “先生入朝这些年来,多的是高风亮节的贤名,今日却对此避之不及,这与恩将仇报何异?” 她在怪他,怪伏、常两家上下。 当年伏家主君伏彀与常家主君常平阳,皆是得了爹娘的赏识,步步提拔上来的。 可他们却是白眼狼! 解清规眼中悬泪如瀑般倾泻而出。 她八岁时伤了肺腑,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被扼住咽喉,窒息感上涌。 元疏背于身后的手倏然一紧,心头更是一顿。 他依稀记得这小女孩七年前是百折不回的性子,上山摘药的路上磕破了腿,却不哭不闹,雨天路滑不小心摔了个趔趄,也只会指着长空乌云,骂老天爷没眼力见。 现在怎么这么容易哭了? 看着解清规泪滴滚落,他的心像是被灼烧一般。 “对不起,可是那常子深做了什么……你先回府,我会配合你按计划行事。” 淡漠的声音转而轻柔,元疏探出手,不厌其烦地拭去她眼角的泪。 他这是改变主意了? 解清规双眸一亮,止住了哭声,奋力想要挤出一个笑脸,却仍是不住哽咽。眼泪流进嘴里甚是苦涩,惹得她啼笑皆非。 最终是元疏亲自将她送回了将军府,马车上哄了一路。 …… 三日后。 常府内忙得不可开交,分毫不敢懈怠,解清规则勒令下去,让将军府上下清闲无比。 得到了元疏的襄助,她空悬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只要他不耍自己,一切都好说。 解清规穿了一身缟羽色的襦裙,怡然自得,看着媒婆急得跺脚。 “郡主啊,这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您这一不换衣裳二不梳妆,也不吩咐人装饰府上,还穿一身白,多晦气啊。您这是要闹哪样啊?” 解清规轻笑,“刘妈妈,今日这亲,是结不成了。” 媒婆不解:“您这是什么话?您和常公子闹不愉快了?” “要我说啊,今儿个拜了堂,进了洞房,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嘛。” 一听入洞房,脑海中上一世常子深把伏容带回府里,抵死缠绵的画面,便历历在目。 解清规一阵恶心。 她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方才缓过来。 “刘妈妈慎言。” 媒婆说什么也不是,连连叹息,最后终是等不及了,警告了两句,便匆匆离去了。 她不说,解清规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媒婆这是要去拜托常府出面,请陛下来治她呢。 果然,半个时辰后,孟帝身边的蒋公公带着口谕来到了将军府。 “陛下口谕,郡主即刻随老奴前往常府,不得有误。” 解清规不紧不慢道:“劳烦蒋公公带路。” 随后,她上了镌着将军府标识的马车,根本没看一眼常府的大红轿辇。 踏入常府时,来宾看解清规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异类。 许是因为大喜的日子,她却穿了一身白,对他们来说很晦气吧? 解清规朝高坐名堂的孟帝行了跪拜之礼,“清规拜见皇伯父。” 孟帝怒形于色,没让她起来。 “清规,你过分了。” “朕念及你身份尊贵,之前那个婚典不能作数,特许你在常府风风光光地出嫁,你却把它当成儿戏!” 解清规眯了眯眼,自己起来了。 孟帝脸上怒意更甚,却忌惮将军府的势力,而并未发作。 看得解清规有些忍俊不禁。 一个昏君,也值得她跪? 惊昙之变错漏百出,若不是他,何以轻易定案? 解清规一脸无辜:“皇伯父,并非清规失礼,而是常家迎亲的喜轿迟迟未至啊。” “荒谬!常家迎亲的喜轿不是早早就到了将军府吗?” “皇伯父,清规再怎么说也是皇家子弟,且不说寻常人家,迎亲的队伍都是新郎官骑着马来的,可这常家却让一干外人来迎亲,儿臣的未婚夫竟不知所踪了。若是儿臣就这么上了轿,岂不是丢了天家的颜面?” 解清规语气娇俏,撒着娇戳孟帝的心窝。 这位九五之尊深谙中庸之道,唯独牵涉皇家颜面之事不可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