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个处事圆滑情商高的鸿胪寺卿在中间打圆场,最后勉强还是给北襄这边留了几分颜面。 但双方第一次口头上的交锋就落了下乘,尤其对方还是当初打败北襄,害得北襄向天盛敬献了二十多年岁奉的武安侯, 北襄这边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了! 一行人沿路走沿路找茬儿,奈何天盛皇城如今的面貌,虽在云舒这般来自后世的人眼里确实还有许多不足之处, 但横向对比更为落后的北襄,却还是赢得很轻松。 连亲王世子一行人找个茬儿还得先想想自家是什么情况,绞尽脑汁,就连路边哪棵树长得歪了点儿都拎出来阴阳怪气了几句, 就……挺没攻击力的。 武安侯他们压根儿都懒得搭理,以至于这茬儿是越找越不痛快。 整个北襄使臣团都憋了股气儿,直到他们看见了天外天酒楼门口立着的招工牌子, 一群人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招庖厨学徒,洗碗工,店小二,高级店小二,男女皆可,年龄不限,要求干活麻利,肯吃苦,肯学习……” 将那牌子上写的内容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大王子率先笑了起来: “没想到天盛的女子,如今竟也要和男子一般在外做活养家了!” “这倒是有趣了啊!” 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真正的“痛处”,连亲王世子立马也跟着附和道: “本世子记得之前有一年巴扎公主好奇天盛风景,随使团出使天盛,回去后还生了三日闷气, 因为天盛人过于保守,巴扎公主穿着咱们北襄的服饰,不过是露了一截手臂,竟还被不知变通的古板书生斥为有伤风化。 后来本世子才知,天盛女子的地位低得很, 她们是男人的私有物品,即便只是一小截手腕也不可轻易露给外人看了去, 甚至就连找大夫诊脉,都还要隔着一层帕子! 最重要的是,据说天盛朝只有家中没男人了,才会让女子出来挣钱养家! 本世子原以为,京城既是天子脚下,最最繁华的城池,不该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才是。 可没想到……”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之后更是忧心忡忡地扭头看向了三皇子: “三皇子,不知天盛朝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这天盛朝男儿都快……死绝了么?” 说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连亲王世子还刻意加重了语调,即便只是个懵懵懂懂的三岁小儿,也能听出其中的恶意。 天盛这边,包括三皇子在内的一群人此刻面色也终于或多或少地发生了一些变化—— 虽然北襄大王子和连亲王世子这次说出来的话是难听了些,但究其根本,他们自己内心里其实也都曾有过类似的不满。 只不过因为女德女戒这些东西在天盛朝一直都不是可以摆在明面上说的东西, 再加上这酒楼背后还有宣武帝的身影在, 所以他们才没敢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现在北襄拿这一点来嘲讽,他们又气又恼,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两边的形势在这一刻骤然发生了转变, 连亲王世子一扫之前的郁气,得意地瞥了武安侯一眼,阴阳怪气地叹息道: “这可真是……太遗憾了啊!” “为何遗憾?” 一众天盛官员们恼怒的沉默当中,武安侯忽然神色淡淡地开了口: “听连亲王世子方才所言,应是也觉得天盛朝从前对待女子的态度过于苛刻。 如今天盛朝能意识到这一点,并坦然接受、积极改变,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武安侯此言有理!” 楼上,完全没想到自己不过只是开口的时候稍微慢了些,竟然就能听到如此令人欣喜的言论的云舒,也终于忍不住畅快地笑了起来。 少女特有的清灵嗓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底下的武安侯等人循声抬眸,毫不意外的便看见了四楼窗内,那一道纤细挺拔的身影。 “臣等,拜见公主殿下!” “公主?” 北襄大王子挑了下眉,仰头望着楼上那墨发白披,已经初见倾城之姿的少女,下意识地摆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十分吸引女子目光的姿态。 然而云舒却连一点儿眼角余光都未曾分给他,只轻笑着朗声道: “本宫一直以为,敢于正视自己的不足,并立刻做出好的改变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人如此,国家亦如此。 我天盛朝地广物博,从前仅有男子能发挥所长,为发展天盛朝做出贡献,便已能令天盛领先于周边各国。 如今女子也将加入到发展天盛的伟大事业之中,一万万劳动力变成了两万万, 未来的天盛朝又将发展到何等繁荣的地步,本宫甚是期待!” 是啊! 若女子也能上工,天盛朝的劳动力岂不是就能直接翻倍了? 之前还从未想到过这样一种角度的天盛朝臣们再度安静下来。 云舒的话显然对他们一直以来的认知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哪怕他们绝大多数人并不会因为这三言两语就立刻改变自己的看法,但至少此时此刻,她这番话,对他们来说是十分有利的。 “可笑!” 眼看着这大好的形势又要再度发生偏转, 连亲王世子愤而开口道: “女子如何能与男子相提并论?什么一万万劳动力变成两万万…… 你信不信这满街的女子加起来,都还不够本世子一只手打的?” “连亲王世子此言差矣。” 云舒失笑: “且不说天盛向来是礼仪之邦,便只说这天底下各种需要人干的活儿,并非只是全凭蛮力的也不在少数, 人人各司其职即可,正如我朝鸿胪寺卿这样的文臣,能接待好外来使臣,处理好国与国之间的邦交便已是一位优秀的鸿胪寺卿了, 谁又会苛求他必须打得过山间黑熊呢?” “你竟敢侮辱本世子,将本世子比作山间黑熊!” 连亲王世子出离愤怒了, 要知道,就连武安侯之前都没敢这般直白地侮辱过他! 区区一个连刀都拿不起来的女子,她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