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大臣的一般家属自然得不到此等荣幸，但权倾朝野的温顾之如果愿意，完全可以带上儿子。 　　 更何况温言礼还是乡试魁首，出类拔萃的温解元，与天子有过几面之缘，天子对他印象极好。 　　 “不会。” 　　 温言礼断然拒绝。 　　 这种场合与他而言，堪比修罗场，除了舒燕君，舒子熹也在，这两人会让他吃不消的。 　　 舒燕君表情有点吃瘪，但温言礼也不由地生疑：“殿下是想让我参与晚宴吗？为何？” 　　 温言礼有点不明白，除非舒燕君看上他了，但这不可能。 　　 “第一，是宋秉七想见你，他觉得你俩臭味相投，”舒燕君低眸随口道，“第二，禽场是你我二人一起发现，舒子熹明晚也在，孤希望捣毁禽场也有你的助力，宴会上说不定会有新线索。” 　　 温言礼笑了：“殿下，你这「第二」才是重点吧？也可能明晚宴会无事发生。” 　　 “南蛮使团明明也有随从失踪，但外使大臣却并未上报，这说明什么？”舒燕君抬手揉着太阳穴，缓缓道。 　　 温言礼很容易想到：“说明南蛮极有可能与肃王合作，参与了人口贩卖......” 　　 “如果只是奴籍人口被贩卖，在大燕并不犯法，但如果还有良籍百姓呢？ 　　 宋秉七最近很忙，因为孤让他去京兆府查了下自十月起，京城及京畿的失踪案，结果发现京畿共有三十起、京城有二十起......走丢的多是十五岁以下的女孩儿。” 　　 温言礼震惊，顺着他的话道：“这还是只是被掳走后报案的，更多的是没人报案，用玄妙法子让家里人以为女孩儿死掉或者去了哪儿，又或者家里人觉得丢了更好，少个累赘，女孩儿是赔钱货？” 　　 舒燕君很满意他的一点就透：“没错。” 　　 “南蛮瘴气严重，蚊虫又多，环境恶劣男多女少，新生儿凋零，而他们只用十名或者二十名男子，就能换取同样数量甚至更多的女子，为了繁衍...... 　　 肃王戳中了他们的软肋，算盘打得不错。” 　　 温言礼说着想喝口茶，端杯后发现茶碗里的茶水早就空了。 　　 “只要禽场被捣毁，肃王的买卖自然做不下去了。”舒燕君循循善诱，“你想想，我们那晚在里面看到的场景，他们不可怜吗？无论男女都不被当人。” 　　 温言礼想起禽场有的房间里，好几个人折腾一个人的情景。 　　 “殿下有所不知，很多青楼女子......咳咳，或男子，都这般可怜......而且我与肃王关系挺好......” 　　 “即便知道他十恶不赦，你也愿意帮他？温相知道吗？”舒燕君审视的凤眸，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不愿意放过他眼里的一点神色变化。 　　 如果温顾之知道了禽场的事，肯定不会再站肃王了，温言礼对此心知肚明。 　　 温言礼错开他的视线，笑意清苦：“殿下，你清楚的，我也不是什么正直好人。” 　　 “那要看为谁所用，”舒燕君也收回了视线，盯得久了容易心慌，“更重要的是，大燕禁男风。” 　　 他语气坚定地强调。 　　 “而肃王还堂而皇之地恃宠犯禁......行，殿下，禽场的事，如果我能帮上忙，我愿意帮你，但仅此一次。”温言礼保守道。 　　 * 　　 前两日落了大雪，今日冬阳化雪，天气更冷了三分。 　　 从四雅茶坊离开，舒燕君与温言礼皆披了件厚厚的狐皮大氅，舒燕君的大氅是黑色，温言礼的大氅是白色。 　　 两人同行了一段路，骑马边走边接着聊。 　　 “捣毁禽场，孟舍之也会被牵连，你是为了置他于死地，才下定决心吗？”温言礼推测道。 　　 这和那晚舒燕君说的“不要操之过急”“年后再说”等说辞大相径庭。 　　 同时，他庆幸找了个替死鬼林岳。 　　 舒燕君挑眉：“孤与孟舍之的事，你好像很关心？” 　　 “任何人知道你费尽心思找到救命恩人后，却要置对方于死地，都会感到好奇吧？”温言礼自认他的逻辑没有错。 　　 “孤说过，他与孤的救命恩情很复杂，复杂到你不必知晓。” 　　 舒燕君想起孟舍之在茶坊时的情景，尤其是孟舍之与温言礼的相处甚欢，他心里莫名不太舒服。 　　 可能......他吃醋了？ 　　 他又着了公子的道？公子以前就老是拿捏他，让他很不爽这种感觉。 　　 温言礼口是心非：“嗯，殿下放心，我也不想知道。” 　　 “也不要胡思乱想、胡乱猜测。”舒燕君聊胜于无地提醒道。 　　 他不确定这句话出口后会不会适得其反，但已经说了。 　　 “......”温言礼轻笑，“我尽量不去想......殿下，告辞了。” 　　 他拱手后调转马头，走向另一条街。 　　 舒燕君情不自禁地驻足，望向他离开的背影。 　　 天边晚霞绚烂，蔓延浸染一片金橘粼光，余晖洒在石板路，笼罩在温言礼的身上，他身着白衣，脊梁笔直，儒巾的飘带随着风轻轻摇曳。 　　 落日为他镶嵌了淡淡的金边，犹如暖玉生烟。 　　 “咚！” 　　 心跳有些突兀。 　　 “......” 　　 舒燕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这行为有些不妥，急忙拉稳缰绳，双腿夹紧马腹，轻唤了一声“驾”，驱马继续向前走。 　　 * 　　 当晚，舒燕君又梦见了在小院儿时的生活。 　　 不同的是，以前梦里的公子五官模糊看不清，但这次的梦里，公子就是孟舍之的形象。 　　 梦里，公子坐在秋千上唤他过去，公子在梦里的声音与他记住的一模一样。 　　 舒燕君知道会发生什么，但羞耻心早就被即将来的刺激浪漫冲击没了。 　　 青天白日里，两人便在秋千上颠鸾倒凤，舒燕君嗅着他身上的兰香，问他：“你当初救我，是不是就想把我当禽场的那个兔儿爷？” 　　 “你知道禽场？”公子的脸埋在他的胸口闷闷道。 　　 “嗯，我去过，我看见你和别人在一起。”舒燕君坐在他的腿上，一切随着他的节奏。 　　 公子：“吃醋了？” 　　 舒燕君紧抿着唇，不想回答，他觉得羞耻。 　　 “下次，我俩一起去那儿吧。” 　　 公子的脸从他怀里抬起来，舒燕君赫然发现，竟......竟然是......温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