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冷雨挟着寒风,打在破旧的茅屋上,又顺着屋顶的漏洞,滴落到内室的各个角落。 唯一的窗上覆着青灰色的草席,阻隔了大半天光,屋中一片昏暗。 有人在耳边呜咽抽泣着,断断续续不绝于耳。 洛千淮打了个大大的寒战,实在躺不下去了,索性便睁开眼睛,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伏在床前的两个半大男孩,泪水凝结在了眼眶里,半张着嘴直直地看着她,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想来死而复生这种事,确实是挺惊人的。 但对于英年早逝的洛千淮而言,能够换个身份再活一次,属实是件幸运的事。 “阿姊,你大好了?”年纪稍长的男孩子有些迟疑地问道。 洛千淮从刚消化的记忆中得知,他就是原身的大弟洛萧,今年十三岁,旁边那个矮了大半个头的,是二弟洛昭,眼下刚好十岁。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的关系,两个男孩都比同龄人要矮小瘦弱得多,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还穿着单薄的粗麻衣,冻得瑟瑟发抖。 洛千淮的心底,忽然生出了一份恻隐之情。 “不过是睡得久了些,现在已经没事了。”她以手轻抚洛萧与洛昭的头发,声音平静而温和。 “太好了!”洛昭到底还是个孩子,立时便破涕为笑:“我早就说过,阿姊肯定不舍得丢下我们的!” 话音刚落,屋子里就响起了一声极响亮的肠鸣音。 洛千淮自然明白它的含义。“什么时辰了?” “应该是申末酉初。”洛萧有些尴尬地回答道。 洛千淮就皱起了眉头:“飱食自申时三刻开始,你们为何不去大父院里进餐?” 洛昭扭头看向洛萧。后者目不斜视,很自然地说道:“阿姊先前病重,我们理应陪伴左右。” 洛千淮闻言也不反驳,只微笑道:“昭儿,你来说。” 洛昭正等着这一句问话,立时便打开了话匣子:“阿姊,先前阿兄留下来照看你,让我过去取些吃食回来,可那边却连门都不给开。” “二叔母还在内扬言,说我们饿上几日无碍的,万不可将病气过给了他们。” 洛萧叹了口气,开口打断了他:“昭儿,别说了。” “继续说。”洛千淮的声音淡淡地听不出喜怒:“我就想听听,在我晕倒的时日里,他们还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洛萧瞪了洛昭一眼,抢着说道。 “阿兄,你就别替他们瞒着了。”洛昭的声音拔高了三度:“那日因为阿兄读书的事,阿姊被二叔母推倒撞伤了头,昏迷不醒。” “那天晚上,阿兄在大父房外跪了一整夜,想求他寻个郎中过来帮你瞧病,可他们却根本不理不睬,还说什么阿姊你的命硬,就是装病想博人同情。” 洛千淮沉吟不语。原身祖父母与两个叔父一家,确实是一言难尽。之前他们多少还能做做表面文章,而随着父亲失联日久,竟连这层遮羞布也不要了。 “阿姊,我已想通了,会听二叔的话去务农,读书的事,就此作罢吧。”洛萧迟疑着说道。 “不行!”洛千淮冲口而出。 这么大的孩子,正是读书的好年纪。她记忆中这个便宜弟弟,在读书一事上颇有天分,又向来勤勉向学,怎么能随随便便放弃呢? 洛萧垂下了头,再抬起来时,面容已然恢复了平静:“我想过了,二叔母说得原本也没错。阿翁这么久都没有音讯传回来,家中收入日减,我们确实该认清现实了。” “这件事勿须再提。”洛千淮起身下了床,面不改色地穿上了半湿的麻鞋:“我自然有办法,让你继续读书。” “可是后天便是续缴束脩的日子,那么多钱要如何筹得?还是莫要......” “我说过了,放心交给我。” 洛千淮说着,忽然就感到一阵眩晕。身为医生,她很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穿越过来之时,头部的撞伤已痊愈,可是连着三天水米未进,身体也肯定虚弱无比。 “把家里那只公鸡杀了,炖了吃。”她毫不犹豫地说着,就看到了两个弟弟不敢置信的眼神。 “阿姊,那只鸡,您不是打算留到会日,去里市卖了的吗?”洛昭重重地咽了下口水,眼巴巴地问道。 “不留了。”洛千淮说道:“阿萧和阿昭也有好久没尝过肉味儿了,今晚就当庆祝阿姊劫后余生,大家好好吃上一顿。” 见两个弟弟还是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她索性笑了起来:“放心。以后阿姊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不但有书读,还能日日都吃上肉。” “真的?”洛昭的眼神亮得惊人。 “比真金还真!”她斩钉截铁。 洛千淮敢于夸下海口,自然是因为有恃无恐。 她所倚仗的,就是穿越者的日常福利,一个迷之自信的捷径系统。 该系统口口声声说什么人生苦短,何必把时间放在试错上,不如选择它这班直通车,一气冲到人生巅峰,以便集中时间和精力做点实事。 就是最后这句话中展现的的格局打动了她,让她同意了绑定。 毕竟,任谁辛辛苦苦地读了二十年书,学的又是知识面最广、科目最杂的中西医结合专业,刚刚熬成了住院总就意外身死,也不会甘心吧? 既然来都来了,还带着个作弊器,那就必须得好好地活出个人样儿,把前世未遂的志愿都实现了,这才不算愧对这番奇遇。 所以趁着两个弟弟出去烧水杀鸡的功夫,她便提出了第一个愿望: “系统,我想让洛萧继续求学,你帮着算算要怎么做?” 欢快的语声瞬间响起:“愿望已收悉。正按照宿主需求,全力测算捷径中……” “叮!捷径测算成功!鉴于宿主当前能力不足以独立完成此计划,由本系统强制执行!” 下一刻,洛千淮的身体就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操纵着,大步向外冲去。 她的意识还在这具身体里,但却像是变成了一个旁观者,半点也做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