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没了旁人,文嘉用手撑着地好不容易站了起来。这中间洛千淮也就冷眼看着,全没有上前搭把手的意思。 “茵茵,表兄也是为了你好,那陶七公子确实与你不般配......” 洛千淮淡淡地打断了他:“嘉表兄。你比我还年长五岁,照理说也该懂事了,怎么行事还是如此冒失?你可知道那日若非恰好被我撞见,你现在早就丧身于豹腹之中?你死虽不足惜,却让外祖父母与阿舅舅母情何以堪?” 文嘉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我也没想到,会被相识多年的兄弟所害——这笔账,我早晚会跟他讨回来!” 洛千淮早就听说,醉金窟那夜除了客人,所有的侍者使女,包括那舞技惊人的容娘子,全都是居心叵测的反贼,公然拒捕悍然反抗,已经被屠戮殆尽。所以文嘉口中的那个所谓兄弟,说不定已经跟着一波下了黄泉。 洛千淮懒得听他发狠立誓,自顾自地道:“今儿我来找嘉表兄,就是想问问你今后的打算。若是肯做正当营生,我可以出钱出人帮衬,大富大贵不敢说,但保你一世安康应是无虞。” 这本来是她一直在考虑的事。有系统在,随随便便就能找出一条生财之路。 别的不说,就是先前得的占城稻种,待开春了就得买地育苗播种下去,然后经过代代优化选种,逐渐扩大种植规模,再一步一步地推广出去。 这件事看似平常,但长远看却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洛千淮自前世而来,格局与眼光与寻常小娘子并不相同,深知这种双季甚至三季稻对于农耕社会的重要意义,所以一直都挂在心上。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人人都能吃饱喝足,社会自然和谐稳定,她身在其中,也能得享安居乐业。 只是她平素忙于行医脱不开身,手头上可用的人又极为有限。墨公子手下的人倒是多了,但他的身份复杂难言,把这件事交托给他,说不定不仅没有造福国民,反而成了对方谋取私利,收拢人心的工具。 所以思来想去,文嘉倒是个合适的人选。只是他之前性子跳脱浮躁又好大喜功,洛千淮委实有些放心不下,所以便准备先以其他营生相试,若是他真能沉下心去踏实做事,再委以重任不迟。 哪知文嘉还就是个一条路走到黑的性子,对于做什么正经营生半点兴趣也无。 “茵茵当听说了吧,为兄此次就是为了习武,方才吃了这么个大亏。在地牢里关着的时候我就想着,若是能侥幸活着出去,就说明我通过了上天给予的考验,未来必会有一番作为。” 好吧,是她高看了这位便宜表兄了。洛千淮皱了皱眉,心道培育占城稻的人选,果然还得另外去寻了。 “嘉表哥。”她说道:“若表哥执意要习武,我也可以帮你引荐.......” 她还没说完,就被文嘉打断了。他高高地抬着下颏,面上神采飞扬:“不必了,我已想好了去处。” “先前是我想左了,只想着仗剑江湖快慰平生。但经过岚少侠的指教,此刻已是如梦初醒:大丈夫当保家卫国,饥餐胡虏肉,笑饮匈奴血,方不负这颗大好头颅......” 他的表情语调落入洛千淮眼中,莫名地有些熟悉的味道。 是了,当初刚入长陵,那对她动手动脚的常山三侠,不就是被某人忽悠之后,兴高采烈地去朔方投军了吗? “那个,你说得虽然没错,但战场上刀枪无眼,残酷之处远非你能想象。”洛千淮干巴巴地劝道:“你可是真的想好了?其实想要做一展抱负,并非一定要去战场上一刀一枪地博命。” 若真能把优质稻种培育推广下去,造福的可是一代又一代的百姓,说不定便能流芳百世,比从军可是强得多了。 “茵茵你无需替为兄担忧。”文嘉信心满满:“岚少侠说了,解忧公子在朔方有相熟的将领,到时候会对为兄多加关照。且以为兄现在的身手,虽然在江湖上排不上号,但在边关却还算得上是不错的,假以时日,必能出头。” 行吧,反正大豫成年男子本就要服兵役。但很多日子还过得去的人家,都会交钱找人代役,所耗的钱也不多,每人每年只要三百枚五株钱。 长陵邑是大城市,文溥即便在这儿只做个游医,一年节余的也不止六百枚五株钱,所以文嘉自成年以来,一次都没有参与服役。 洛千淮心知墨公子行事有度,既然借着卫岚的口说出来,必然有了周全的安排。 “从军非是小事,表兄还是要跟父母长辈知会一声,得到应允的好。” “这就不劳茵茵操心了。你忘了,大父他当年就做过什长,在征和之役后得赐金还家,我若是提及此事,他必会大力支持。” “也罢。”洛千淮不想再管,略想了一想,压低了声音道:“我与解忧公子之间,并非是表兄以为的那样。之前也就罢了,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任何风言风语。” 文嘉诧异地看了看她,并没在她面上寻到半点娇羞之色,不禁有些奇怪:“难不成你还真看上了那个陶七不成?可你那晚明明都被人那般抱着了.......” “你给我闭嘴!”洛千淮气极败坏。她算是明白了,这位表兄就是个没开窍的浑人,跟他就没法正常交谈。 “表兄既要从军,总得有些装备吧?”她换了一种方式。 时下百姓从军,行头都是自带的,有钱的可以自带皮甲长刀甚至是马匹,没钱的就只能穿布甲,然后使用配发的兵器。 时下兵甲武器都不便宜,文嘉手上那点儿钱根本不够用,听闻洛千淮这般一说,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洛千淮成功地用一套上好衣甲头盔,一柄百炼精铁长刀,再加上两饼金,封住了文嘉的口。 他是文家的独苗儿,真要上战场,洛千淮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想方设法护住他的性命,倒也不算是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