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夜之中,这声音如此响亮,立时将檐下众人的注意力,都移了过来。 黄澄澄的金饼在灯火下光芒烨然,连上面的花纹都纤毫毕见。 “公子,那个莫不是,此次要送进西京的节礼?”一名侍卫惊疑地说道:“是公子亲自设计的纹样,我没看走眼吧?” “你没看错。”另一名侍卫说道:“是我亲自督造的,每个花色只有一百饼。照理说公子就是要赏人,也不会取用它们才是......” 洛千淮自颈到耳尖都胀得通红,只能低垂着头慢慢爬梯子,只作没听见。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怼系统。 “你到底在搞什么乌龙?不知道妙手空空最重要的准则,就是不能偷有标记的物件吗?很容易被查出来,不好销赃你懂不懂?” “现在可好了,人赃并获,我也没了反抗能力。是不是可以提前恭喜你,换宿主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可惜再怎么磨蹭,洛千淮也终是踩到了地面上。 她腿脚酸软得厉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好卫苍的反应快,立马扶住了她。 墨公子站在门口,远远望着卫苍黝黑粗糙的大手,搭在那只才在他面上摩挲过的,雪白纤软的柔胰之上,莫名地有些不喜。 嗯,忽然感觉今夜的卫苍,仪容不整形象粗鄙,毛孔粗大头发油腻........就不顺眼,特别地不顺眼。 清理内室的人退出来,墨公子一言不发,转身入内。 “公子,您倒是等一等洛大娘子啊!”卫苍兀自喋喋不休。 “呯”的一声,房门从内闭合,内中灯火也随之熄灭。 “哎,洛大娘子,我们公子怕是累了,您看?” 洛千淮心下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作出了失望状:“不怪他,是小女唐突了公子。还要劳烦苍大哥帮着找间空房,聊歇一宿。” “洛大娘子可真不似寻常小娘子,瞧这心胸气度,啧啧!”卫苍赞不绝口,连忙安排人去收拾空房。 至于那锭掉落在地上的金子,被所有人选择性地遗忘了。 洛千淮刚躺下来,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她强撑着起身看时,却是卫苍领着两个侍卫,送来了一大桶热腾腾的洗澡水。 “洛大娘子,苍想着今夜你与公子既然相会甚欢,必定需要洗浴,所以......” 洛千淮又羞又怒。“呯!”房门狠狠地合拢,将一行人关在了外面。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回事?”卫苍一片好意被当成了驴肝肺,满脸的莫名其妙。 这一晚,洛千淮以为自己会失眠,哪想到头一沾枕,立即便睡了个天晕地暗,醒来时神清气爽,竟是自穿越以来,第一次得了如此好眠。 这难道就是情感慰藉的意义所在?洛千淮摇摇头,将被系统带歪的思路拧了回来。 天色已经大亮,她想起了还在泰安客栈的小弟,连忙跳了起来,冲出去看时,却见院中空空荡荡,墨公子一行已然不知所踪。 不说再见,那就是不必再见。洛千淮很满意这种离别方式,决定如墨公子所愿,与他相忘于天涯。 刚要出门,她就被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拦住了。 “小人是这儿的看门人。”他颤巍巍的道:“这是公子让小人转交给洛大娘子的。” 他递上了一个钱袋:“公子说,这是......昨晚的夜合钱。” 洛千淮顺手接了过来,打开看时,见其中正是昨夜的那个金饼。 一万个五株钱失而复得,她忍不住眉开眼笑。但忽然之间,她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太对。 “老人家,你能不能再说一遍,这是什么钱?” “公子说了,这是给洛大娘子你的——夜合钱!”最后三个字,老者几乎是喊出来的,成功地引起了周围几个行人的指指点点。 夜合钱,夜合钱?夜合钱!!! 洛千淮怔了一下,然后才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一张还算厚实的脸,立时变得红白不定。 她毫不怀疑,这位老者的种种表现,皆是得到了自家公子的授意。 到了这个时候,她对墨公子的那一丁点儿歉意,已经彻底消散无踪。 就算她昨晚轻薄了他,但自己作为系统的第一受害人,已经道过了歉,有必要这样不依不饶吗? 更何况,算上蛇毒那一次,她已经救了墨公子本人两次,还有那个下属卫岚的命。 虽然也有把人家推向剑刃的行为,也仍是瑕不掩瑜啊?就算拿了他几块金子,也是无可厚非,怎么就好这么当众给自己没脸? 这人也太过小气,太不厚道,白瞎了那副光风霁月,宛若谪仙的外表了! 看看坦荡磊落的章剑宗,再看看心胸狭窄的墨公子,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急急掩面低头回到客栈,洛昭已经起了床。 他自然想象不到,自家阿姊的夜生活有多么丰富多采,只以为她是出门买早点,所以老老实实地等在客房里,半步也未挪动。 洛千淮就在客栈里要了两碗汤饼,特意要求卧了两个荷包蛋,舒舒服服地吃饱喝足,这才退了房,来到了西市。 东市卖的是粮食及日用品,西市则揽总牲畜牛马,以及人口买卖。 洛千淮拉着洛昭,避过了人市那些衣衫褴褛,目中无光的男女老少。 她不是不知悲悯,只是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她站稳了脚跟,可以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别人,但那不是现在。 到这里来,是想要找一辆车子,能帮她拉些货物回家。 先前去东源里,本就是要采买粮食和生活用品,哪想到意外遇上了墨公子一行,反而来了县城。 县城的商品更加充足,更能满足她的需要,可她总不可能与幼弟二人,靠着肩扛手提,负重走上这么远的路。 所以一辆车子就是最好的选择。起先,洛千淮还信心满满,想要买辆马车。可刚一问价,就吓了一大跳。 一饼金值一万钱,一匹最普通成年雄马标价二十金,价值二十万钱。 马匹果然是这个时代最贵重的牲畜,比大多数人都要贵重得多。洛千淮打消了妄想,决定执行第二预案。 相比马,牛的价格就要便宜许多,一头牛只要三千钱,加上平板车的两千钱,统共需要五千枚五株钱。 如果买了,就相当于去了半副身家。洛千淮皱起了眉头,想着一会儿还要买办的其他物件儿,终于还是打了退堂鼓,调头去了市尾处。 这边儿是个车马行,凡是自家有闲置车马的,便可缴几个管理费用,在此接些散客租赁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