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的关照之情,小女铭记于心。”洛千淮敛袵行礼道:“小女也说过了,未来必会有所答谢,只是方式未必是大人所想的那一种......” 霍瑜缓缓地站起身,先前面上的些许温存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面肃杀冰冷之色,高大的身形向洛千淮不断迫近。 “洛大娘子。”他的声音恢复了初见之时,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你应该很清楚,本官想要的是什么。我向来不喜欢勉强别人。但若对象换成是你,本官不介意破这个例。” 洛千淮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她看着霍瑜那张不容拒绝的脸,觉得有些头疼。 她想着朱娘先前的暗示,稍微提高了声音:“大人何必如此。小女可以保证,只要大人能为家舅洗清冤屈,小女的回报必会让大人满意。” 洛千淮的背已经贴到了雅室一角,退无可退。霍瑜上前一步,抬手捏住了她的下颔,逼得她仰头直视自己:“保证让本官满意么?很好。不见兔子不撒鹰,倒是有几分小聪明。本官有的是耐心,但若是到时候洛大娘子再耍花样,就不要怪本官无情了。” 洛千淮知道他误会了。她其实已经想过了如何报答对方。这霍瑜走的既然是仕途,就必然需要政绩,在这方面她是可以帮上忙的,实在不行还可以求助于系统。 只是这个时候说得再多,这位霍大人也未必听得进去,不如先虚与委蛇,把今夜拖过去再说。 她正准备再忽悠两句,雅阁的大门便打开了。两名穿着留仙裙的清丽女子,摇着柳条一般柔软的纤腰,在一名女使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向着霍瑜盈盈下拜。 “奴等拜见霍大人,见过小郎君。” 霍瑜看都不看一眼,漠然道:“出去。” 洛千淮知道她们是朱娘派来的外援,哪里肯让人就这么走了,连忙道:“霍大人何必不近人情。您不懂怜香惜玉,在下还喜觉得这三位娘子温柔可亲,不如便留下添酒凑趣。” 霍瑜的目光灼灼地落在她面上,洛千淮也直视回去,半点不退。 前者看着那双半湿半雾,清纯如麋鹿的眸子,不知为何心中一软。 他松了手,也不再多说什么,回身坐到了案几之前。 洛千淮跟那女使对了个眼神,也坐了回去。那两个女子很自觉地分别跪坐在霍瑜与她的侧后方,执壶添酒,脂香盈室。 洛千淮见霍瑜的脸上现出了嫌弃之色,连忙转移视线:“大人,拍卖会开始了。” 霍瑜向窗外望去,果然见到朱娘已经讲起了拍卖会的具体规则。此次的拍品是九瓶不羡仙,单瓶拍卖,起价一万二千钱,加价每次最低一千钱。 因客人围坐在不同的楼层,前世的举牌法用不上,所以就是直接喊价,简单明了。贵人自然不可能亲自做这种事,所以每个房间都配了专人,比如刚才进雅阁的女使,便是负责这件事的。 拍卖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包括霍瑜的。 谁也没想到,只是第一瓶酒而已,竞争就如此激烈,短短一柱香的时间里,价格就被叫到了十二万钱,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到了这时候,还在喊价的人其实已经不多了,等到过了十五万,就只剩下了寥寥几个。 武宁侯谢广义是这段时间的新贵,但却只是靠女婿名声撑起来的空壳子,早早就已经放弃了。 倒是蓟州王世子虞申,也就是谢广义的亲外孙还坐得稳如泰山,令女使一万一万地向上加价。 跟他竞争的不是别人,正是昌州王世子虞贺,以及新承爵的寿安侯李敢。 李敢的妹妹是宫中的李夫人,膝下的七皇子今年十三岁,性格端谨方正,虽然不及八皇子那般聪慧,但也得到不少朝臣的暗中支持。 尤其是在八皇子的母族败落之后,朝野内外立李夫人为后的呼声渐渐高了起来,陛下虽然一直未置可否,但这段时间寿安侯府前也是车水马龙。 陛下身体不好,储位到底落到谁身上尚未可知。李敢的身家性命都跟七皇子绑在一起,只能前行不能后退,看到奉诏入京的蓟州王一家又怎么能顺眼。 更何况,蓟州王本也不是个低调内敛的性子。在蓟州手握重兵张狂惯了,进京以后更是飞扬跋扈,对他们这些与其他皇子沾亲带故的外戚各种针对,前几日还抢了李敢预订下的几匹大宛名驹,偏陛下对此还不闻不问,简直是令人忍无可忍。 所以今日这酒,他就算是砸下再多的钱,也绝不可能让给虞申。 叫价很快便超过了三十五万钱,相当于整整三十五饼金,早已超出了洛千淮预想的价格。她微张着嘴,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霍瑜其实也相当惊讶,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这种拍卖的形式实在太过新颖独特,偏偏效果又是如此的好,想出这种方法的朱娘,虽然只是个女子,却是个难得的人才。 他在心中记住了朱娘这个人,脑中又想出了几项本来极难,但却可以用拍卖的方法解决的事件,心情相当舒畅,再看洛千淮的时候,也多了几分宽容。 “这只是第一瓶酒而已。”他说:“各方都只是在试探,真正的天价还在后头。” “可这不过是一瓶酒而已。”洛千淮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出这么高的价格买它。 “不过几十金而已,在座的有几个人谁会放在眼里。”霍瑜微微摇头:“相比价格,面子才是更重要的事。” “所以这几瓶酒,只是各方炫耀门面的工具,与酒的好坏无关?”洛千淮若有所悟。 “也不能这么说。”霍瑜端起小巧的墨玉杯,将其中澄净的酒液一仰而尽,回味了好一会儿方道:“你听说过孟佗吗?” 洛千淮摇头。霍瑜并不意外,耐心地解释道:“他在愍帝时期做过一任幽州刺史。那官位,便是一斛上好的西域丹霞红换来的。” “这怎么可能?”洛千淮根本不敢相信。刺史好歹也是个六百石的官儿,怎么能用一斛酒就换得来。 “愍帝那时重用常侍郭冲。郭冲的老母过寿,孟佗献上了丹霞红得了其母赞赏,就赚到了这么个官位。当时还有人作了首诗,其中‘百战未封侯,一斛得凉州’一句,说的就是这件事了。”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要是放在前世,买官卖官的都早晚得被查出来,把牢底坐穿。 “所以大人提起这孟佗,到底想要说些什么?”洛千淮有些不解。 “我是想告诉你,只要酒足够好,拍到什么价格都有可能。你且等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