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千淮垂着头,暗自翻了一个大白眼。 要不是现在还顶着人五的面具,她都以为自己的身份被墨公子识破了。 我莲吗?我哪里莲?我莲不莲关你何事?我看你才是一朵黑得发亮的重瓣厚皮莲! 他回到案几前,取过了一副淡金色的狐狸脸面具递给了她: “既然你自残形秽,那直接换上这个。”他说罢拍了拍掌,便有侍女捧着托盘进来,里面是一套崭新的樱黄色衣裙。 “退下更衣吧。”他淡淡地吩咐道。 洛千淮被带到东侧廊下的一间厢房之前,带她来的侍女躬身行礼道: “卫莲大人,这便是您的新居所了。主上特意交代了,说您擅长烹饪,此后他的每日餐食,就要靠您亲手打理了。” “原来人五,不,是我原先还擅长烹饪吗?”洛千淮一边尬笑,一边心道这也真是太巧了。 卫鹰结结实实地挨了二十杖,一瘸一拐地回到主屋前时,就遇到了卫苍,得知了洛千淮晋为亲卫且得到赐名的消息。 “也不知道人五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得了主上的青眼。”卫鹰凑在卫苍的耳边嘀咕道。 “她找到了一整套八骏令,确实是功勋卓著。”卫苍说道:“且我们遍访名医,董荷花还是没撑下去,这条路本是彻底断了,但这人五却是另辟蹊径,找到了一条新线索,也难怪主上不吝恩赏。” “这倒也是。”卫鹰点了点头,倒想起另外一层好处来: “其实在谷内还好,若是在外面,主上身边全都是男亲卫,确实也有不太方便之处。人五......不,是卫莲先前在人字营,便精于小巧逢迎之道,却也是能解主上一时之需。” 卫苍郑重点头:“到底是知根知底,总比某些乱七八糟的人,要靠谱得多。” 洛千淮可不知道,自己的真身竟被卫苍如此嫌弃,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好好地做上一桌饭菜,在抓住墨公子的胃的同时,顺便祭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她从醒来就一直提心吊胆,这会儿眼见没了性命之忧,一口气松下来,就感到了饥肠辘辘。 墨公子向来养尊处优,厨房中无论是食材还是器皿都样样齐备,洛千淮甚至还找到了煎锅,以及超小型的青铜染炉。 这种单人用青铜染炉,主体是炭炉,下面是承接炭灰的盘体,上面则放置着盛器染杯,平素一般作为炖煮器具直接上桌,可落在洛千淮的眼中,就有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意义。 这种新的意义,在她看到一种分了两个格子的染杯之后,达到了顶峰。 小火锅,必须是鸳鸯小火锅!洛千淮的口水差一点都要滴出来,干劲儿十足地动起手来。 墨公子回谷,一应起居饮食皆有定制。每日四餐,分别是朝食、昼食、飱食与暮食,分别代指早中晚餐加宵夜,比普通百姓的两餐翻了一倍。 依惯例,卫苍与卫鹰分别作为亲卫统领与履霜营主,如无要事,每日昼食与飱食时需承侍左右,待墨公子用餐之后,方得以自行其是。 可是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远远的一阵浓香传来,竟然令二人口中唾液狂生,腹中更是肠鸣不断。 二人对视了一眼,卫苍先笑道:“今晨我护送主上回营,未用朝食,想来卫营主虽然早归数日,但为了迎接主上,也一样费心劳心。” 卫鹰点点头:“都是为了主上效力,倒也无须再提。只是没想到,谷中的几位庖厨,手艺竟然精进良多,倒是令我刮目相看了。” 二人正说着,就见到洛千淮戴着一副金色狐狸面具,身着樱黄色窄袖缎面夹袄,身后跟着一行侍女,端着各种食器食材走了过来。 她们走得愈近,那股充斥着人间烟火,凝炼了五味精华的浓香,便细细地钻进了鼻端脑海,不绝如缕,令人欲罢不能。 “人五......卫莲?”卫鹰有些愕然:“今日的昼食,是由你掌厨?” 洛千淮自恃有面具遮颜,并不惧怕被二人认出来,闻言只是稍微回了一礼:“回营主的话,主上知我擅庖厨,故有此命。” “你竟然精于此道?”卫鹰感觉十分意外:“你们卫主素日从未上报过,否则.......” 洛千淮同样饿得不行,根本没功夫理会他的言外之意,只微微笑道:“末流小技,不足污营主之耳。” 她不再多言,带着众人直进厅堂,指点侍女们摆了满满一桌,这才亲自去书房请墨公子: “主上,昼食已备妥,请您移步。” 墨公子也早已闻到了香气,闻言便施施然起身,来到食案前坐定,见到鼎中只有双色汤汁沸腾,案上却摆满了各色生食,不由眉头一皱: “卫莲,这是何意?” 洛千淮跪坐一旁,就着侍女手中的托盘,用花生酱、韭花酱、鱼露、饴糖、虾油,加入葱末调和为酱汁,递到墨公子面前,又取了一双银箸,亲自夹了两片切得极薄的羊上脑肉片,分别放在两色汤中涮了,待一变色立时夹出,裹了醮料送到了墨公子口边。 肉香浓郁。墨公子看了洛千淮一眼,只犹豫了一瞬间,便似想通了什么一般,张开了嘴。 谷中备着的,本就是今晨现杀的新鲜羊羔,肉质鲜甜,加上汤底与醮料的提味,一入口便令墨公子眼睛一亮。 “这是何种吃法?”他接过了洛千淮手中的银箸,照着她的做法涮起了肉片:“竟然美味如斯!” “此物唤作火锅。”洛千淮另取了一副箸,在青铜染炉里下了豆腐、葵菜、豌豆苗等物,一边介绍道:“借着染炉中的炭火,将食物烫熟,佐以汤底、酱料食用。” “公子请看,今日的汤底,分别是八珍锅与鱼汤锅底,前者以鸡高汤为底,佐以珍蕈、瑶柱、海米、红枣、枸杞等八味食材,汤底鲜香滋补;而这鱼汤底,则是用鲜活的澜江白鱼,以急火焖成浓汤,若涮以羊肉,便共奏了一个鲜字。” 她一边说,一边盛了一碗鱼汤,为其中雪白细腻的鱼肉剔过了刺,洒上了几颗青翠的葱花,又点了一滴香醋,这才以青瓷调羹盛了,吹去热气,送到了墨公子的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