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清点完成。”卫鹰从怀中掏出一个绢布册子,双手呈了上去:“近三年的结余,加上前月不羡仙的盈利一共二十五万六千饼金,您真的要全部......” 墨公子点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我意已决。这几日,就将它们悉数解往西京吧。” 卫鹰不敢再说,行过礼后便退了出去。墨公子撂了笔,抬头对卫苍吩咐了几句。 卫苍瞬间便瞪圆了眼,口唇翕张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那双清冷淡漠的眸子盯着,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属下,这就去安排。”他垂头应了,倒退着出了屋子,刚刚掩上门,便仰头对着蔚蓝高远的天空,长叹一声。 “统领,可是有什么难事?”守在外面的卫岚好奇地问道。 卫苍睨了他一眼,唇角微微上勾,其中满是他看不懂的深意。 “你倒是个好命的。”卫苍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又重重地在卫岚肩上拍了两下,然后就摇头晃脑地扬长而去。 每走几步,他唇边的笑意便不自觉地加深了一层,到了后来,已经称得上是灿烂了。 没到午时,采薇便得到了景渊无碍的消息,心情大好,特意取钥匙打开了钱匣子,寻思让芦儿出去买些酒肉。 别看景渊一年有四百石俸禄,但一来俸禄折成铜钱发放时要打个不小的折扣,实际到手的本就不多,二来在宫中行走,上下交往少不得要有些花销,所以这几年下来,也并没有攒下多少积蓄。 之前为了搭上崔府的线儿,本就花了不少钱,再加上给洛千淮置的行头,家中财帛已用去了大半。采薇看着匣中的薄薄铺着的五株钱,一咬牙一跺脚,从里面数了二十枚,交给了芦儿。 西京米贵,酒肉更贵。二十枚五株钱能做什么?芦儿拿在手中,便觉得有些茫然。 采薇也明白她的想法,狠一狠心又摸出了五个铜钱:“打一壶浊酒,余下的看着买,按着四菜一汤来准备。” 一壶最差的浊酒也得要十个铜板,剩下的十五钱最多也就能买个一斤猪肉,换成羊肉的话怕是更少,哪儿能凑出四菜一汤? 芦儿头疼得要命,捏着钱一脚轻一脚重地走出去,迎面就撞上了刚进门的洛千淮主仆。 芦儿就给洛千淮行了礼,又说了自己的去向:“大娘子回来了。夫人已得了信,家君平安无恙,特意命奴婢出去买些酒肉庆祝呢!” 洛千淮点点头,并没有多想,便带着星璇进了房。 自从吃了洛千淮带回来的蜜饼点心,阿芩对这位长姊的感情就突飞猛进,此刻一见着她,立时便扑了过来,抱着洛千淮不肯松手。 对这种又软又粘人的小女娃,洛千淮完全没有任何脾气。 星璇立时便为主子解忧,将崔府送的盒子递过去:“岑娘子,这些点心果子,是大娘子特意捎回来给你的。” 阿芩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闪烁着无数的小星星。她先是跟洛千淮道了谢,然后便迅速地扑了过去,用两只小手费劲儿地将食盒提到案几上放下,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盖子。 盒子里除了四五样点心,还有几样蜜饯跟一盘奈果。 奈果也不知道是怎么储藏的,到了这个时令仍然光洁红润,看起来就清脆爽口。 阿芩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却还记得先取了两个奈果,分别递给采薇跟洛千淮,然后才另外抓起了一个略小的,往嘴里一咬,吃得十分香甜。 心事既去,采薇这会儿看洛千淮也是各种顺眼。 “确如大娘子所说,夫君已是平安过关了。”她笑盈盈地说道:“今天我就亲自下厨,整治点儿好吃的庆祝一下!” 这本来也是应有之义,洛千淮自是不会拒绝。 翊善坊离东市很近,芦儿的脚程不慢,没多久就把菜肉酒水都买了回来。 她心情比临走之前要好得多,简直可以说是喜气洋洋:“夫人,今儿运气特别好,在东市之外竟碰到了私贩。他生怕被管市集的长聚丞逮到,急着要走,奴婢只用了十个五株钱,便买到了一整只猪后肘呢!” 她笑眯眯地搓着手,等着采薇夸奖。后者先是面露喜色,后来却是忽然顿了一顿:“一个后肘至少得有两斤重,莫不是臭了的,否则怎么会这般便宜?” 芦儿对此倒是极为自信:“夫人放一百个心,那肉真是新鲜的,奴婢好不容易买这么一回,哪能不打点起十分的精神?夫人若不信,跟奴婢去厨下看看便知道了!” 采薇本就要亲自下厨整治飱食,闻言真的就跟她去了厨房。洛千淮先前在康乐县城也亲自买过猪肉,是以知道肉价。便是康乐县那么个小地方,一斤猪肉也得十个五株钱呢,这儿可是西京,天子脚下,价格肯定只高不低。十个五株钱买一只后肘,这是大甩卖还是另有隐情呢? 涉及食品安全,洛千淮向来都不敢轻忽。想当年在急诊遇到的食物中毒的患者多了去了,那时候是有各种仪器药品帮着洗胃对症解毒,放在大豫就难为得多了。 把好入口关,对人对己都负责。 她让星璇照看岑儿,自己一言不发地跟在二人身后,一道往厨下而去。 崔家的厨房不大,有两个灶台,一大一小,收拾得干干净净,灶后不远处放着米缸跟水缸,旁边堆着好几袋粟米。 米缸侧面是地窖的入口,里面不消说,肯定也是储存了一些萝卜菘菜之类的越冬菜。 厨房的正中是一个砖石砌成的桌台,有点像前世厨房设计的岛台,上面正放着芦儿今儿采买的东西。 一只褪了毛的猪后肘,一把装满了浊酒的陶壶,一块豆腐,还有一尾一尺多长,不时扑腾两下的鲤鱼。 正逢渭水开河时节,藏了一冬的鱼又多又肥,价格也不高,三四个铜板便能买上一条。 采薇认真地验过了后肘,见并无什么异味,这才放下了心。 “芦儿用心了。”她笑着盘算道:“有鱼有肉,再加上白菜豆腐,还有腌的几味酱菜,便是一顿极丰盛的飱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