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州思索了一瞬，“原来是姜颜姜姑娘。” 　　 他旋即面上含笑，把桌上的政务推到一边，腾出空位。 　　 “我这偌大的顾府，来，都坐，莫要站着。” 　　 “这知州倒是有些与众不同。”姜颜心下评价。 　　 不过先探探再做评价也不迟。 　　 “承蒙抬举，不知大人让民女前来所谓何事？” 　　 顾知州搓了搓手，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那个岗颜红茶不出所料，应该是姜姑娘的手笔吧？” 　　 姜颜挑眉，红茶目前的推广她放在王珏那里，自己还没有露面过。 　　 “实不相瞒，的确是由我制作。不过知州大人从何知晓？” 　　 “探到王珏同你走得近，这事儿不难。”顾知州的食指缓缓敲在石板桌上，一下一下。 　　 “你那奶茶我也尝过味道，甚是好喝，初步推测是混入了茶水，可命人百般复刻，却怎么也没有你的好。” 　　 “原来是这样。”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姜颜哪能不明白顾知州要她来的目的？这红茶她可以给，那么相对应的，她的条件对方也该满足才是。 　　 “顾知州可以派人去我那里取。” 　　 谁知顾知州打断她，“不，你把技艺告知于我。” 　　 此话一出，气氛一时剑拔弩张了起来。 　　 柳煜眉头紧皱，刚要起身帮姜颜说话，却被姜颜一把给按了回去。 　　 “姜颜…”柳煜抬头，姜颜挡在他身前，让他看不清神色。 　　 “实不相瞒，我这红茶技艺我日后自会推广，所以不能独独告知知州大人。” 　　 顾知州眼神微眯，他要的东西还没有要不到手的说法。 　　 刚要发作，只见姜颜从腰间布袋里拿出两个黄黄的东西。 　　 他只得话头一转：“这是何物？” 　　 姜颜思定，身居高位离民生本来就远，况且香橼又是云山族里不起眼的存在，顾知州没有耳闻倒也说得过去。 　　 “此物名为香橼，产自云燕国。”姜颜说着，将两个香橼放在桌上，当时做柠檬水时用掉了一个，眼下只剩两个，不过也够了。 　　 “那你拿它出来是做甚？”顾知州的眼神中满是打量。 　　 “我虽然不能将红茶技艺传给知州大人，却可以告知香橼糖浆的做法，无论是作为饭后饮品还是招待客人，都是不错的选择。” 　　 “香橼糖浆？” 　　 顾知州瞪大了眼，人人皆知他喜欢新奇玩意儿，这姜颜果真如传的那样点子颇多？ 　　 “行，那你先做出来让我瞧瞧。” 　　 姜颜后退两步，“那便借顾府厨房一用。” 　　 顾知州的夫人章氏为人平和，久而久之府里的下人们也性子跳脱起来，此时都得到消息，说是最近风声很大的奶茶娘子姜颜，要在顾府展示新东西，都向厨房围了过去。 　　 顾府的御用厨娘云浅黛叉着腰，不情不愿地给姜颜让位置。 　　 “什么嘛，我的锅要被人碰了。” 　　 云浅黛握着把砍刀，嘴里边嘀咕，边用力地在砧板上划了一下又一下。 　　 “你们快看，云浅黛生气了。” 　　 “她性子就那样，仗着会做蛤蜊米脯羹和糟猪蹄爪，平日里后厨都不让人进的。” 　　 “那不是正好吗？我们不用打扫了啊。” 　　 “闭嘴。” 　　 云浅黛冲着窗子下排排的人发火。 　　 有人撇着嘴小声道：“我们是来看姜姑娘的，又不是你……” 　　 云浅黛啧了一声，扭头死死盯着姜颜。 　　 姜颜切片，挤汁，穿梭在灶台间，无视一旁阴暗发毛的视线。 　　 等备好东西，姜颜准备起锅，但由于这口锅比她预想的重不少，提起来的时候，锅差点掉了。 　　 “诶诶！”云浅黛看着着急，她的爱锅，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更讨厌了！ 　　 姜颜冲她抱歉的笑笑，像是唠家常那般道：“没想到你人看着瘦，力气倒挺大。” 　　 云浅黛见姜颜主动跟她搭话，当即来了劲，咬住左唇邪魅一笑：“那当然，我们家世代为厨，要是锅都颠不动，死掉算了！” 　　 “那你会做些什么菜？”姜颜倒是不介意跟小孩子心性聊上两句。 　　 云浅黛见展示的机会来了，当即一脚踩在灶台旁，掰着手指道：“热菜、凉菜、前菜、甜食我全都会，什么莲鱼包、红丝馎饦都是小菜一碟。” 　　 云浅黛数完便把手攥紧，绕着姜颜转上一圈，“说出来吓死你，我爹可是在宫里的尚食局里当差，我混得也不赖吧，知州大人吃的菜肴可都是出自我之手。” 　　 “所以，你不要妄想跟我抢位置了！” 　　 姜颜苦笑，她有说过要抢这小姑娘位置嘛，顶多就是总管送她来的时候，让云浅黛给她腾个地方。 　　 “算了。” 　　 姜颜专心忙起手头上的活，这才是她的当务之急。 　　 加水，放糖，开火，烧开后擦入少许香橼皮，再转小火熬上半盏茶的时间，倒出熬好的糖浆过滤放凉就算成了。 　　 等待放凉的过程，云浅黛偷偷瞄着姜颜那里的动静，见姜颜做完糖浆后就不动了，没忍住伸长脖子道：“这就没了？” 　　 “嗯没了。” 　　 姜颜不咸不重的一句话让云浅黛人懵了。 　　 “不是，你菜呢，你做完糖浆不往菜上浇，难不成直接喝啊？” 　　 窗外的下人们也纷纷诧异，这糖浆直接进嘴都是甜腻得很。 　　 “还真是。”姜颜边说，边试糖浆温度。 　　 “喂，你！”云浅黛努力压制住怒气，“算了算了带着你的东西赶紧走，今日的菜肴我还没做完呢！” 　　 姜颜很如她的意，立马把糖浆呈进碗里端走了。 　　 只留下云浅黛一人愣在原地。 　　 她反应过来后才追出去喊道： 　　 “服了，你别真走啊！我不想被总管骂了，喂！” 　　 绿荫下，书房紧闭，姜颜端着糖浆站在门外。 　　 她能听见里面正高谈阔论地交谈，就是听着听着，感觉柳煜的语气带着一点被胁迫。 　　 “知州大人，容我出去看看姜颜如何了。”柳煜如释重负的声音从门那边传来，很近，就仿佛他此时只与姜颜隔了一道门。 　　 姜颜心中暗道不好，刚准备往后退上几步，装作刚到的样子。 　　 可还不等她迈开腿，门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打开，两双眼睛蓦然对上。 　　 姜颜从来没有像此刻那样认真端详过柳煜的眸子。却发现他明明表面那么淡的一个人，眸色却深得可以把人淹没。 　　 一瞬之间，气氛变得陡然微妙。 　　 姜颜迅速别过脸，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姜，姜颜。” 　　 面对姜颜的偷听，柳煜反应得很快，在顾知州质疑的声音发出前，提前道：“好巧，没想到一开门，你刚好也到了。” 　　 姜颜抿唇，“是啊是啊，好巧。” 　　 顾知州敏锐地察觉到两人进门后的各自不对劲，眼神忽然染上一抹玩味。 　　 “对了，还没问问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呢。” 　　 柳煜和姜颜齐齐出声： 　　 “朋友。” 　　 “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