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乔正堂就这样带领家里一众老小,对我俯身跪拜,认真磕头,放声大呼:“太子殿下,万福金安,千秋圣寿!” 一家老小跟着大呼:“殿下万福金安,千秋圣寿!” 我那时还不晓得见龙纹袍如见本人这一套规矩,被乔正堂和家里人的这番阵仗惊得魂飞魄散,尤其是回头看了好几遭,也没见到姜初照人影的时候。 “劳烦……”乔正堂抬头看着我的脸,咬着后槽牙吩咐大嫂道,“带着乔不厌,把……把太子殿下的尊袍换下来,”顿了顿,捂住胸口补了一句,“要快。” 后来,我换下了姜初照的龙纹红袍,穿上了自己的衣裙,乔正堂坐在前厅的官帽椅上,接受了我磕的三十个头。这还不算完,他带着我给全家老小把头一一磕了回来,连后院的灰毛小狗都没有放过。 我觉得自己太亏了,也跟乔正堂提议过,能不能把一家老小集中一下,这样我可以只磕一次。 显然,他拒绝了。 甚至在给一家老小一一磕完后,又把我带去祖宗牌位前,边监督我磕头,边给我讲道理,说龙袍这种东西不能随便穿,更不能带进家里,不止如此,以后见到龙纹就得跪拜,这是规矩。 我给祖宗磕完一百个头,脖子都要断掉,委屈地问他:“阿照说不让我给他跪拜,你却说让我跪拜,我到底是听侍郎的,还是听太子的。” 乔正堂陷入沉默。 好像没有想出好的答案,于是气急败坏道:“再磕一百个!” 因为我娘亲过世早,兄嫂们辈分不高,所以那龙纹衣袍,是乔正堂亲手洗了亲手晾晒的,晾gān后还把褶子都一一烫平了,最后双手捧着送还到了皇宫。 整个过程,像是进行仪式那样谨慎、隆重且端庄。 此时此刻。 我躺在chuáng上,侧目看着林果儿捧着的叠得整齐的衣袍,便生出一些惆怅来。也不知道是为了少年事,还是为了乔正堂。 “还是送到成安殿吧,上面有龙纹,放在哀家这里怕是不妥,”我仔细嘱咐,“再检查一遍是不是真的洗gān净了,褶子也记得烫一遍。至于陛下收到之后如何处置,便随他的想法来。” 即便是烧了,也不关哀家的事了。 * 因为本身就有寒症,所以每次月事对我来说便如遭了一场病,连躺了五六天,才勉qiáng能坐起来。 各宫的妃子都知道我病了,纷纷表示想来探望,但都被姜初照这guī儿子给挡了回去,甚至他还下了口谕,若是私自去找太后请安,一律降品三级,美人这一品阶的则直接回家去。 这道口谕把我气得牙痒,苏得意来给我送多宝新出的点心的时候,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哀家现在已经能坐起来了,你回去要记得提醒陛下,接受儿媳的请安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规矩,他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哀家一向尊礼,即便是生了病咬着牙,也一定把祖宗的规矩放在前头。” 苏得意点头:“奴才知道了。” 我看他今天格外淡定,不像是知道的样子,于是攥紧了手炉,又嘱咐道:“务必转告陛下,哀家能行。” 也不知道苏得意是怎么转告的。哀家等了半天,没等到花枝招展的儿媳们,却等到了下朝归来的姜初照。 五月初了,因为我月事骇冷的缘故,凤颐宫的地火还烧着。他穿着里华丽厚重的衮服进来,当即被热到额角冒汗。 我想起上一世这时候来给我请安、被地火烫得直冒汗的余知乐,顿时心生不忍,正要跟林果儿开口说减一些炭火,姜初照却像是提前dòng察了我的想法,一边把衮服解下来,一边嘱咐林果儿道:“不管谁来,都不必减炭火,一切按太后的意思来。你们若是觉得热,可换上夏衣。” 我觉得心头一暖,正准备夸他几句,抬眸便看到他解下衮服后露出的红色衣袍——正是我前日让林果儿送回去的那一身。 竟然……没烧掉? 苏得意给他搬来一个绣墩,他就坐在我身旁,看着我笑道:“听苏得意说,母后想见儿媳,想得身体都无恙了?” 我板板正正地坐在chuáng上,举手纠正他:“是接受儿媳的请安,顺便替陛下教育指导她们一番,这是祖上的规矩。” “倒是很会找名目,”他笑出声来,那声音落在五月穿窗而过的日光里,清朗沁慡得像一汪泉水,“可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怎么能是一个意思,”我有些不满,“你说的这个意思,完全没有表达出哀家的身残志坚与克尽厥职。” 他慵懒地勾了勾唇角,顺手拿过花几上的手炉,试了下温度后递给我:“虽然母后克尽厥职,但二十一个嫔妃一同来看母后,怕会累着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