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你果真要哀家讲?”我唇角微弯,眯眼看她,“有些话从哀家口中讲出来,性质可就变严重了。” “那母后是想如何?” “哀家想让你自己jiāo代几句。” 她眉心一跳,警觉起来:“母后是不是在诓臣妾?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书信对不对?” 虽然知道这是激将法,但我还是温婉一笑,从袖子里把那封信拿出来放在手底下压住,故意露出信封上卫将军的字迹好让她看见:“哀家从陛下那里拿过来了,但是给不给,哀家还是要考虑考虑。” 说完,目光故意落在窗外青翠茂密的竹叶上,替里间的姜初照,感受这份绿得宜人的清慡。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丽妃就考虑好了,只是jīng神更加低迷,颇有些认命的意味:“太后若是知道臣妾对哥哥是什么样的感情,大抵会把臣妾也扔进卫府的鱼塘里吧。” 我:“……”哀家在你心中就是这种形象? 我:“你错了,自去年十一月以来,牵扯到你卫家的事不在少数,若不是哀家保你,你已经不能在此处喝茶了。这一次亦是如此,小聂同你脱不了gān系,但沉塘的却是她,而你依旧是四妃之一,哀家是真的替你操了不少心。” 虽然更操心你和你哥到底咋回事。 她思忖了会儿,终于开始讲我爱听的了,目光落在我掌下的信上,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苦:“太后想听臣妾jiāo代,那臣妾就说了算了,也不枉费太后疼爱一场。只是希望太后能有个心理准备。” 我竖起耳朵,摩拳擦掌:“准备好了,快快请讲。” 她看着我的眼睛,墨色的瞳仁前,如有滚滚河风,如有莽莽海雾:“我肖想我家哥哥,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是女子对男儿郎那种,是世俗不许的那种,是要让宗祠蒙羞、让天下人唾弃的那种,”停顿片刻,贝齿将下唇咬出血,“也是如痴如醉,如癫如狂的那种。” 尽管我早就猜到了,甚至在养伤的日子里还时不时琢磨琢磨,给自己找些乐子。 可听到她这样讲,还是被震撼到了。 再去看她艰涩又痛苦的表情,就觉得万分揪心。 她不再看我,垂眸翻看自己手指上长年累月练箭而磨出的厚茧,缓缓道:“我的箭法,是哥哥一手教出来的。从十岁开始,我每天早上最期待的事,就是与他一起练箭,那时我还不知道这样的期待是喜欢,只知道贴在墙边,看到他从他的院子里出来的瞬间,就庆幸,还好有堵墙,可以暂时挡住我,让我可以在他看到我之前,跳啊笑啊的,把不矜持的情绪先释放一下。这样等他看到我时,我就是他喜欢的那种,端庄的,稳重的,可靠又可信的。” 她看向窗外沙沙作响的竹叶:“后来我的箭法就很好了,甚至超过了哥哥。他每次都夸我,但是却绝口不提喜欢我。可我最初想做这些,其实只是因为喜欢他,想跟他做同样的事,想跟他在一块呆得更久一些而已。” “所以你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讲,犹豫许久还是讲了,“你是单相思?他不知道你对他的感情不止兄妹之情?” 丽妃笑出声来,还笑得前仰后合的,像是喝了假酒一样,甚至有鲜明的醉态:“他知道的,十五岁我同他表明了心意。他说需要想一下,因为这条路不好走。但想的结果,却是……” “却是什么?” “是反复利用我,揪住我对他的感情,一次一次让我替他招兵买马,让我想尽办法培养心腹和死士为他所用,但我得到的,却只是千篇一律的夸奖和赞叹。” 她越说越激动,眼眶也变得鲜红,像是幡然醒悟,又像是早已dòng晓,却还是甘心沉溺在不切实际的幻象里,既恨着那个人,又恨着她自己:“可是,夸赞有什么用呢。我从未得到过他的喜欢、他的人,哪怕是当做奖励允我牵一下他的手,都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都要规定时限不许超过一秒。我还不如鱼塘里的乌鳢,那些畜生都能得到他长久的注视,而我一个活生生的人,却没有。” 到此时,我已完全没了吃瓜的心情。 是真的觉得眼前这个姑娘有点可怜,也真的很想劝她一劝,但话到嘴边就觉得无法说出来:我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感情,所以即便能看得懂她的难过,但却无法产生深刻又qiáng烈的共情,是以劝也是不痛不痒的劝,说出来都无法落在她心里。 “再后来,他就连手也不允我牵了,还替我做主,把我的画像送进了皇宫,”丽妃的唇角抽搐了几下,看上去像是在笑,但泪珠却自作主张地滚落眼眶,把她真正的情绪表露无遗,“是没有任何不舍也没有任何愧疚的,甚至非常心安理得地跟我说,‘进宫后努力成为皇后,这样你就可以帮哥哥和卫家做更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