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却摇了摇头,像在反省又像是已彻底放弃,恹恹道:“不看了,以后朕不会再看了。” 我觉得有些惊讶:“为何不看了?” 他直起身子,胳膊也从龙案上撤走,把我抱下来后,望向窗前的乌guī,悠悠道:“看的多,便会想的多,会异想天开,把某些事情当成真的存在。” “那哀家把书带走行吗?反正你也不看了。” “……” 我理了理被压皱的裙子,带上书提步走到门口,觉得他这状态有些消极,便折回来,给他加油打气并提供了一些新思路:“你可是有二十一个妃子能玩游戏呢,什么称呼都可以试一遍,只要你能想得到!而且,反正你父皇也听不见了,所以游戏的时候你不但可以喊她们娘,也可以喊她们爹。有时候性别互换一下,会更妙呢。” 他抬手捂脸:“……你走吧,最近都别来了。朕想一个人待会儿。” “好哦。四月二十八日美人们一起嫁进来,陛下别忘了准备准备。哀家看你今天研究墨书巷很是认真,是不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放下手来,咬牙切齿,终于恢复了那么一点jīng神:“到底是朕迫不及待,还是母后迫不及待?” * 哀家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四月二十八,白天美人初见,晚上皇宫家宴。 姜初照对选妃确实上了心,他命苏公公负责整件事,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问他,并严肃嘱咐,这件事不要让太后操心,让太后好好休息。 于是等美人进宫这几天,哀家就真的在颐养天年。 但上一世的这时候,我却没这么清闲自在。 当时恰逢月事来临,整个人又痛又冷,憔悴不堪,还得里里外外替姜初照这混蛋张罗,因为太妃们都不是他的亲娘,没有人管他。 就连我常去请安的孙太后,听到姜初照纳妃,也只是点了点头,拉着我的手说了一堆没用的漂亮话,绝口不提来帮忙。 可怜那时的我已经自顾不暇,却还是替姜初照觉得难过。 就这样想起他少年时候。他打小就不太愿意在皇宫里待着,总是在乔正堂下朝的时候跟着他来我家,当时只晓得先帝子孙稀薄只有太子殿下一个孩子,殿下是想有个陪他玩的同伴,而我恰好与他同岁,他觉得我跟他一起玩很合适,所以才经常到宫外找我。 后来进了宫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整个皇宫是没有温度的,那些莺莺燕燕尚且年轻的太妃们,没有一个人是关心姜初照的。 他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在西疆打仗时会不会流血、会不会死,去北疆狩猎时会不会冷、会不会被猎物偷袭——连我一个外人都会担忧,却没有一个太妃会在意。 从他母后过世开始,到他双十那年成家继位,姜初照得到的来自长辈的温暖,寥寥无几。 他也有点可怜呢。 我彻底放弃了这群太妃,带着丹栖宫没有眼力见又爱偷懒的下人们忙前忙后,里外操心。 到了晚宴各宫嫔妃纷纷入座,我已是qiáng弩之末,什么都吃不下,什么美景都无法入眼。掐着掌心让自己保持清醒,提醒自己千万撑住,不能在一堆新人里倒下去,那样本宫就输了。 本以为已经做好了皇后分内的事,没有给自己丢脸,也没有给姜初照丢脸。可最后却因为脸色确实不好,整个宴席从开始到结束我没办法笑,于是就被姜初照用小肚jī肠这种词冷嘲热讽了一顿。 他太过分了。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被人说过小肚jī肠呢。就连经常骂我、觉得我处处不行的乔正堂,有一天喝醉了qiáng迫自己列举女儿的三个优点的时候,第一个都是阿厌很大度,骂她再多遍她都不生气,当然也许根本没听到脑子里。 我低头不语,但眼里全是水雾。他要是肯转头看一看他身边的我,就知道我快被他说哭了。 但他没有看,他眼里全是新来的美人。 我嫁给他还不过三个月,好像就已经显旧了。 岁月葱郁,故人荒凉,不外如是。 我慢慢地把眼泪收了回去,再抬头的时候,殿中央表演节目的已经成了余知乐。我清晰地看到姜初照捏酒盏的手指顿了顿,酒水从杯盏里洒出一些。 他看上余知乐了,别的美人在殿阶下表演节目的时候,他这酒盏端得超级稳当,唯有余知乐出现的时候,他慌了手脚。 在这时,姜初照才转头看我,殿内是宛转悠扬的琴音,面前是摄人心魂的眼神。 “余婕妤同皇后长得很像,”他眉睫缓缓地动了一下,然后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但是她看上去,比皇后gān净许多。” 又来了。一天不讽刺我脏这王八蛋就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