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我没回话。 * 大年初九,京城天寒地冻,暗云密布。 邱蝉的孩子在这一天出生了。 王府来送信的丫鬟见到我有些紧张:“本不应该在这样的天气里请太后去王府,但王妃一直喊太后的名字,王爷别无他法,于是就派奴婢来请太后过去看看。” 其实我早已准备好,托大嫂缝制的衣裳早在三日前就取过来,福袋也已经揣进了袖子里,就等着启程了。 本太后未卜先知全是因为上一辈子的积累,但不知为何,姜初照也准时准点地过来,还抱着我期待了十天的白狐毛氅,一边帮我穿上,一边笑道:“皇叔也让人把消息带给了我,朕也备好了礼物,随太后一起去看看朕这——小堂弟。” 我举起两只手臂,看着毛绒绒的狐狸毛掩映下的一长一短的袖子,忍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这是陛下亲自缝的?” 他脸红了一下,把我的手臂按下去,小声训斥:“你别举起来,举起来就更明显了。” 我惊奇不已:“真是你自己缝的?这衣裳跟哀家送的那chuáng被子有一拼啊!” 听到这句他就跟着笑了,上下打量了我一遭:“说起来,还真就是太后送的那chuáng长胳膊的被子给朕带来了灵感。” * 到王府时恰好正午。 姜域在府门候着,我下车的时候恰对上他的目光,怔了一下,道:“六王爷的眼里全是血丝,是好几天没睡吗?” 他勉qiáng笑了一下:“初次做父亲,一时欣喜,确有些无法入眠。”说罢,让丫鬟把手炉递给我,“太后寒症未愈,还是早些进府吧。” 话音刚落,姜初照却又把它抓起来,狐疑地问了一句:“皇叔也知道太后有寒症?” 姜域脚下一顿,我赶紧打了个gān哈哈,把这茬给摺过去:“陛下,咱们还是早些去看看你的小堂弟吧。” 邱蝉的房中地火旺盛,温暖如chūn。 新生的孩子跟上辈子一个模样,虽然皱皱巴巴的,眼睛也没睁开,但是肤色跟姜域的一样白,头发跟邱蝉的一样乌黑,注定会长成日后那个玲珑剔透的小公子。姜初照作为皇上,不适合进他皇婶的产房,所以小孩儿给我看过之后,丫头们便把他抱出去给姜初照瞧了。 房中一时间只剩三个人:躺着的邱蝉,站着的哀家,坐着的姜域。 邱蝉还没醒过来,果真如她的丫鬟所说,她梦呓不止,嘴里念叨的全是哀家。 我暗暗往一旁瞧,姜域的眼睛更红了一些,神色也十分耐人寻味,像是……像是很愤慨,却又很无奈,于是垂着眼眸,攥紧手指,同自己较劲。 不知为何,哀家油然生出一种挖了姜域墙脚的罪恶感。 但邱蝉选择喊哀家的名字,是她的问题,真不关哀家的事,哀家冤得很。 这场景可太让人尴尬了,我呆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住,于是打算先撤:“哀家看过便也放心了。不晓得蝉儿什么时候才醒,眼看就要下大雪了,哀家和陛下还是早些回宫里吧。” 好巧不巧,话音刚落,我正提步,邱蝉就睁眼了。 她无视了坐在她chuáng边、一直照料她的姜域,眼睛直勾勾地把我撅住,用生孩子时喊哑了的嗓子,中气十足地叫了我一声:“表姐!” 说完这句,就疯狂落泪,仿佛她眼里盯着的不是她表姐,而是坑她、骗她、惹她无限伤情又令她难以忘却的负心郎。 甚至,仿佛把哀家当成了同她困觉、又把她抛弃的孩子的“亲爹”。 “表姐坐近一些,让我好好看看行吗?”她梨花带雨,哭腔浓重。 纵然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也知道自己面皮上必定是铺满了难堪,看看她,又看看姜域,当真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于是原地不动地说了一句:“你好不容易醒了,还是多看看你夫君吧,他好像很辛苦呢。哀家……哀家先出去看看我那大外甥吧。” 想了想,还是觉得尴尬,于是掏出福袋放在她枕侧,心一横,直白道:“哀家看过你们母子,放心了不少,还是先回宫了,等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讲到此处,忽然想起那件事,小声但坚定地说,“哀家的寒症快好了哦,你别再替哀家担忧了,也不必去看什么乱七八糟的医书,要是让哀家知道你胡闹,哀家这辈子就再不见你了。” 邱蝉有些惊愕,但还是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可你真的快好了吗?” 我俯身,用刚摸过手炉,还微微烫的掌心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你感受一下,很暖呢。” 她终于放下心来,欣喜道:“表姐能痊愈可真是太好了。” 好险啊。 上次哀家过来看她,就忘了嘱咐最后这段话,这次差点又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