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暮阳只是一句话朱朱就当真了。午饭后她就在院子里等着他回来，府上的事有卫夫人操心根本轮不上她帮忙，卫夫人恐怕也不希望她插手，朱朱索性不去惹她的烦恼，呆在院子里不出门走动，免得惹人话柄。　　 回来这段时间她虽然伤心，却也没忘记唐月婉她们的东西，她没亲自回去，特地让红云跑了一趟，把她们的东西交给唐老爷他们。她自己也给唐老爷他们准备了一份礼物，总不能她们都拿了礼物独独少了她的礼物吧！　　 傍晚时朱朱开始心不在焉起来，一听见门口有动静就会抬头，久而久之红云也知道她在等谁，心里松了口气，两位主子破镜重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用小心翼翼的侍侯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主子生气，虽然两位主子都仁厚对下人也宽厚，她们也不能恃宠而骄。　　 朱朱吩咐厨房做了不少卫暮阳爱吃的菜等着他，见夜幕降临他还未回来不经有些担心，外面下着雪，朱朱带着红云出门，红云给她打着伞，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作响，刚走出院子没多远就看见迎面而来的人，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他也看见朱朱了，猜想着她是来迎接自己的，顿时在心里乐开了花，看着朱朱笑得雪霁初晴，让人移不开目光，朱朱站在原地看着不顾雪花落在身上大步走来的人，心中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笑着在朱朱面前站定，红云忙把伞往他头上移了移，他倒是不在意自己身上落了雪花没有，只是看着朱朱笑得有些傻，眉目都舒展开了，伸出手拉着朱朱的手笑道“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出来，让你担心了是夫君不好！”　　 话是这样说，朱朱可没在他脸上看出愧疚的神情，倒是觉得他的笑很刺眼。被人看穿，道破的感觉令她觉得不舒服，冷冷的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道“我不过是随便走走而已，碰见了相公还真巧！”朱朱咬重了“真巧”二字，生怕他误会她是特地出来迎接他的。事实上她就是出来迎接他的，不过被说破之后她拉不下脸来。　　 听她这样说，卫暮阳在心里窃笑，不理会她的抗拒拉着她的手道“是挺巧的！既然碰见了，不如一起回去，说好了一起用晚饭的。”朱朱挣扎了一下被他握得紧紧的，最后只得向自己的心妥协，她贪恋着他的温暖，又怎么会拒绝。　　 回到房内看见桌上已经备好的饭菜，脸上更是笑开了花，含情脉脉的盯着朱朱，本来就心虚的人，被他这样一盯着，脸不受控制的泛红。　　 “饭菜都冷了，看着我做什么？”朱朱咳了一声，卫暮阳才收敛目光，挨着朱朱坐下。　　 “娘子辛苦了！”笑着给她布菜，他说的是感激的话，朱朱听着脸上又是一红，顿时不知道怎么开口，闷着头吃饭，不敢与他对视，有一种被看穿心思的尴尬。　　 看她吃下他夹在她碗里的饭菜，开心不已，自己也吃得香香的，觉得这些饭菜就是人间美味，前几日他根本就吃不下饭，想着她恨他，寝食难安。　　 饭后朱朱喝了一杯茶，披着披风要出门走走，她今晚吃了不少要消消食，晚上根本没什么事可做，卫暮阳吃了饭跟她说了几句话就抱着账本看着，每年的年关他都很忙，她根本帮不上忙，索性出去走走，打发一下心情。　　 外面很冷，好在她穿了不少衣服，身上披着他送的那件白色裘皮大衣，朱朱很喜欢一直让红云小心翼翼的打理着，每个冬天她都会穿着它，既保暖又温馨。　　 朱朱走得不远，出了悠月院走了几步，优哉游哉的走着，天空没有星辰，也没月亮，地上的白雪却映衬着不用点灯也能看清路，朱朱走着，突然看见一个身影，那人也看见她了，似乎顿了一下，脚步一抬朝她走来，走了几步朱朱才看清来人，福身行礼道“二叔万福！”　　 卫莫阳看着她点了点头，目光不知落在何处，道“今年的雪似乎比往年要大？”　　 “是啊！”朱朱轻声应了一声，卫莫阳回头看了她一眼，眉目舒缓了不少。朱朱道“幸好囤积了不少粮食，否则百家村的村民这个冬天一定难熬，这都多亏了二叔的帮助，在这里我代表他们谢谢二叔！”若不是他告诉小黑子那个地方能够买到便宜的粮食，并且送他们不少炭火。以她的能力，肯定要伤脑筋，他不说，她也知道。欠着他的恩情，朱朱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大嫂多礼了，不过略尽薄力而已。”卫莫阳笑笑，看着远方不在言语。朱朱一时间找不到话题，自从她嫁给卫暮阳后，在他面前她就自在不起来。　　 “天冷了，二叔也就要贪恋夜色，早些休息对身体好！”福了福身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回走。卫莫阳听着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离去的脚步声，目光流转，落在离去的声音上，夜色中看不清情绪。　　 走了几步，脚步放慢了不少，看见一大片空地，心机一动，把手笼交给红云，蹲在地上开始堆雪人，红云看着连忙阻止她“这天太冷了，不如让奴婢来吧！”　　 朱朱笑“让你来，多没意思啊，要是你也想堆雪人的话，就一起把！”团着雪堆出了一个身子，红云被她说得跃跃欲试，没一会就经受不住了，把手笼放在一边，两人捧着积雪敷在雪人上，朱朱让她自己堆一个，她要自己完成一个雪人，红云笑着在她旁边堆了一个。　　 雪人的身子做好了，她给它团了一个脑袋，团好后转身缺了脑袋的雪人身上立着一个脑袋，眼睛，鼻子，嘴巴都用树枝做好了。雪人的旁边还站了一个不知何时到来的人，她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红云看见卫暮阳，连忙甩掉手上的积雪，朝他福了福退了下去。朱朱捧着团好的积雪站在原地看着他，卫暮阳笑着走过去给她戴好帽子道“娘子都不叫我，以前不是我们一起堆雪人的吗？”每年的冬天他们都会在院子里堆两个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他。这个冬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们一直都没好好的说说话。加上慧娘的事，从她回来他们就没心平气和的说过话。　　 现在可不一样了，你可以找别人堆雪人！朱朱在心里酸溜溜的想，那么一个大活人住在院子里她不可能忽略，更何况…目光落在月门后面的身影，朱朱笑着走过去扬起脸看他“那你还不快点，这雪很冷的耶！”　　 撒娇的语气听得卫暮阳心中一动，眉眼都洒下了清辉，柔柔的看着她，接过她手中的雪球自责道“都怪为夫不够体贴，怎么能够冰着娘子呢！”朱朱看着掩饰不住笑意的人，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看着她堆积的雪人旁渐渐成型的雪人，看着卫暮阳温柔，专注的神情，忍不住伸手抚摸上他的脸颊，就要靠近时顿了一下，卫暮阳没给她迟疑的时间，覆上她的手抚摸在温热的脸上，漆黑的眸子凝望着她，眼波流转，含情脉脉。　　 慧娘看着蹲在地上的两人，眉目间流露的情意能够把人嫉妒死，她看着顿时气红了双眼。看着卫暮阳伸出手把人揽在怀里，再也看不下去，扭头走了。　　 红云看着离去的身影冷笑了一下，她故意假装没看见的，她就是想让她看看世子与少夫人感情有多好，让她自惭形秽，让她羡慕嫉妒恨，好死了那条争宠的心，只要有少夫人，她就不会再院子里风光下去。　　 朱朱在卫暮阳唇落下时偏开脸“你不是要堆雪人吧！今晚不堆好不能睡觉！”说这话时她已经跳出了卫暮阳的怀抱。　　 卫暮阳看着她的侧脸，神情黯了黯，知道她还有心结，若是以前，她一定会搂着他的脖子回吻。可现在，她在无声的拒绝他。想到这，他有一种自作孽的感觉。　　 雪人堆好后朱朱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个雪人，情绪复杂。卫暮阳从身后把她抱在怀里，朱朱没挣扎，卫暮阳大胆的伏在她颈窝间蹭了蹭“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原谅我，朱朱可否听我的解释？”朱朱看着雪人出神，并未回答，心里却希望知道有什么理由让他改变初衷，不惜隐瞒她。　　 她没摇头，没吭声卫暮阳就当她默认了，娓娓道“娘说要把你休离并不是气话，你回了娘家后，娘和祖母一直没放弃，而我也没放弃，可是有一天娘和祖母都病倒了，眼看着她们被自己气病了我就难过，觉得对不起她们的养育之恩。那时我心里虽然难过，可我知道若是我答应了你会更难过，所以我没有些休书。后来爹说了一句话，我不得不妥协了，朱朱你会怪我是应该的，是我没遵守我们的约定，是我违约了！”　　 朱朱听着，吸了口气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他是孝子，心里一定会难过，她只想到自己，却忘了他的处境，朱朱突然觉得她一点都不体贴，也不为他着想，他一直是以卫家嫡长子的形式教育着，肩负着责任。可他为了自己三番四次的顶撞长辈，把他的名声都给毁了。　　 想到这，朱朱愧疚不已，偏头捧着他的脸道“我一直觉得你背叛了，所以一直怨恨着你，却没想到是我太自私了，你是卫家的世子，身上背负着整个家族的荣辱。而我只会给你添麻烦，只会给你蒙羞，不知礼数，不端庄，不娴熟，不孝顺，不体贴，还任性，妒忌，自私，我这么坏，你为什么还要留着我，你应该把我休了的，比起慧娘来，我真的很失败！”　　 “说什么傻话，你在我心中就是最好的，仙女都比不上你！”虽然知道是安慰的话，朱朱听着还是觉得心花怒放。越发觉得自己错了，不应该用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苛求他，他已经做得够好了，这几年来对她温柔备至，被卫夫人她们因着孩子的责难，若不是有他安慰，她又怎么忍受得了。说到底是她愧疚了。　　 可她还是忍受不了他的背叛，不是心灵，而是身体。朱朱想，她大概生病了，不是强迫症，就是心理病，只要在他怀里脑海里不自觉涌出他与别人翻云覆雨的场景，让她反感不已。　　 见她一直不说话，卫暮阳害怕她胡思乱想，抬着她的脸看着自己道“朱朱，你要相信我对你的心一直未变，就算多了她也不会变，她不过是权宜之策，我知道你不喜欢，可没有她，祖母她们一定不会接受你的。朱朱，你要明白，卫家有着很多规矩，也有很多顾忌，我不能看着她们伤心，也不能看你伤心。”　　 “爹爹说了什么？”若不是卫老爷出面，他还会坚持吗？　　 面对着她的目光，卫暮阳不敢撒谎，如实道“爹爹说，妇德。”妇德，这是个注重名声的时代，女子有了良好的闺誉才能觅得好夫婿，才有人上门提亲。嫁人后要有妇德才能得到大家的认可，孝敬公婆，善待家人，宽厚下人。良好的妇德能够给家族带来荣誉，能够使得家族兴旺。　　 卫老爷如此说是在提醒卫暮阳，朱朱的行为有违背妇德，已经没资格成为卫家的媳妇，就算他不同意，他们已经有权利把她赶出去。卫暮阳明白，只能妥协，他不能看着她离开之后，劳燕分飞，所以他答应纳妾。　　 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跟她说，或则说一直不敢开口，他知道她的性子，一定会伤心的，到时他一定不会照办。老夫人她们得知他一直未说，想要开口被拒绝了，他说要自己亲口告诉她。可看着她的笑脸，温柔的神情到嘴边的话如何都开不了口。就在他左右为难时江城传来秋娘病重的事。　　 后面的时不用说朱朱也能猜到，她一走他们就开始着手纳妾，而他一直愧疚不敢开口，若不是她提前回来，他就会亲口告诉她的吧！　　 朱朱闭了闭眼，掩饰眼中的痛苦，眼角有泪水溢出，卫暮阳低头吻了上去，朱朱一怔，闭着眼伏在他胸前，无力道“以后莫要再谈论这件事。”心沉了沉，卫暮阳点头，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脚边是并肩站立的两个雪人。　　 两人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回去时两人才觉得冷，红云招呼着婢女准备热水给他们烫手烫脚。朱朱要求泡一下热水澡。红云下去准备了，心结打开的两人并肩坐在软榻上，时不时看着对方，相视一笑，相扣的手一直没松开。　　 汤水准备好之后朱朱去泡澡，被暖热的热水包裹着，朱朱叹了口气。以后她要把卫暮阳看紧一点才行，她不会看错，躲在月门后面的身影正是慧娘，有一个人女人光明正大的，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的男人，怎么能不让她警惕，危机感十足，况且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时。　　 双手下意识覆盖在腹部，朱朱叹息，难道真的是老天爷的惩罚，以前她觉得孩子是累赘，若是她有孩子，他们之间也不会出现这么多麻烦。一切都是孩子惹的祸，可她却无比希望她也能有那个祸根，孩子！　　 她洗好出来后，卫暮阳半躺在床上看着账本，看见她进来，笑着看了过来，把账本放在一旁的凳子上，笑着朝朱朱招手，朱朱看着他灿若星辰直勾勾的带着危险的目光，便知道了目光中隐含的意思，不由双腿发软。　　 朱朱朝他笑了笑，包着发尾道“夜深了你先睡吧！我把头发弄干再睡。”卫暮阳听出了推托之意，明亮的目光黯了下来，看得朱朱心虚愧疚，转身不看他的目光，坐在梳妆台前拧着并不湿的发尾出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偏头看着已经睡下的人，暗暗松了口气。磨叽了好一会，才轻手轻脚的吹了灯上床，吹灯前还特地看他睡着了没，见他闭着眼又是安心又是后悔。刚爬上去，欲拉自己的被子，腰上被一只强劲有力的臂膀揽住，下一刻便被他拉进被子里，被子里很暖和，有着他暖暖的体温。　　 朱朱一惊，下意识把手抵在胸前，窝在他怀里，卫暮阳揽着她的腰在她头上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睡着并未有其他的动作。朱朱躺了一会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刚松了口气就感觉颈窝边的热气，卫暮阳道“我知道你在意，我会等你解开心结的，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去东苑。”他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她在他怀里的异样以及对上他灼灼的目光的挣扎，他不逼她，他要她消除对他的怀疑，不信任。　　 朱朱听着，胸口闷闷的，好一会才侧身面朝着他，低低道“你要给我一些时间！我是爱你的这点毋庸置疑，只是有时…”她会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我知道！朱朱我知道，是我让你难受了，都怪我！”想起那日她说的那句话，她说他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若是她与别的男子站在一起他也会嫉妒得发狂。所以他知道她心中的抗拒与难受。所以他比她更难受，一切都是他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