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凉意渐渐席卷而来,树梢的柳叶扑簌而落,朱朱坐在窗台前手里拿着毛笔在纸上唰唰而过,柳叶的凄凉凋落跃然纸上,暖雪在一旁看着不禁叹息“若是被大小姐知道了,肯定会嫉妒的。” 朱朱只是笑了笑,吹干墨迹对着明亮的窗户看着,水墨色的杨柳若隐若现的在纸上伸长,看着如此美好的水墨画,朱朱有些不舍,却又不得不为之,叹息一声交给暖雪“烧了吧!” “四姑娘,这个就留着吧!”暖雪真的很喜欢,左看右看都觉得可惜,暖雪觉得她的画比那些名家都好,却不能留下来,她就觉得舍不得。朱朱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继续铺了一张纸,点了墨开始绘画。见她不语,暖雪在心里叹息一声,把画放在火盆里烧了。火盆了堆着一堆的灰烬,风一吹就散了。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要留下来,只是最近太不安定,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让人心神不宁,所以才会如此小心谨慎。她不想拖唐继明的后退,乡试已经考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知道接过,如果及第的话,朱朱也会跟着沾光的。 十月是唐月钰及笄的日子,比起大姐自然要简陋一些,不过看王氏的架势似乎简陋不了。听说上门说礼的人已经不少,倒是拜那曲《凤鸣》所赐。唐月钰真的是一曲成名了。 朱朱正要在画纸右下方题上自己的名字,就听见于妈妈进来,说是唐继明送信回来,心下一喜,真是想什么是什么,丢下笔就跑了出去,暖雪在后面跟着,差点没和进来的于妈妈撞在一起“信了?”朱朱跑了出来看着于妈妈问道。 “四姑娘还没被打怕吗?”于妈妈瞪了暖雪一眼,责怪她不拦着,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够如此失礼,暖雪无话可说,四姑娘要如何,她根本拦不住“信在夫人那,四姑娘换了衣服就过去吧!”暖雪连忙进去取衣服,朱朱跟在身后,她怎能忘了,那次送回来的信不是在王氏哪里去取的,已经习惯了也没什么怨言,急切的想知道里面说了什么,朱朱极度配合,一下就弄好了,又让暖雪抱着琴,下午是要练习的。反正回来之后直接去书坊就好了,否则迟到是要受罚的。 脚步轻快,走得比谁都快,若不是于妈妈拉着,朱朱都能飞起来,暖雪跟在身后笑眯眯的抱着琴,看着朱朱神采飞扬。 到了王氏的院子,于妈妈让暖雪在门外候着,便和朱朱一同进去了,前段时间王氏一直病着,府里的大小事物都是钱妈妈代为传达的,朱朱一进去就看见守在身边的唐明珠也不奇怪,王氏生病的这段时间唐明珠无微不至的照顾,甚至亲手端茶倒水,又是熬汤奉药,早就成为后院的佳话,外面的人都知道王氏生了一个孝顺女儿。 对于这样的手段朱朱一笑而过,她们演她们的,她宁愿在她们的光芒下安然渡过自己想过的。而王氏派人盯梢也在那天李姨娘的院子里开始放弃了。 那天唐月钰受伤之后,盯着朱朱的人也不见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过却让她松了口气,不用在别人目光下谨言慎行是多么轻松的事。 朱朱朝王氏屈膝行礼“女儿给娘请安。娘万福!”又看了看唐明珠,笑道“姐姐也在啊!”亲昵的上前挽着唐明珠的手,唐明珠早有防备,见她过来,避开手,朱朱见状,悻悻的收回手,一脸委屈。王氏见了,假装没看见。 “听说哥哥来信了,女儿便过来打扰了。”朱朱笑着说着,王氏点点头,从桌上拿起一封信,朱朱连忙上前接过,信还未开封,朱朱当着她们的面就要拆开看了起来,却没发现王氏微微皱起的眉头,已经唐明珠伸长脖子的目光。 等朱朱看完收拾好信封之后,王氏才道“以后信件这些四姑娘注意了,不要在他人面前打开,一定要在没人的地方才看,明白吗?” 朱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娘和姐姐不是外人,不过在其他人面前不会的。”王氏有种无力又好笑的心情,摇了摇头让她退了下去,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想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从她的脸上就可以看出来,不过是几句报平安的话。不过,看来是她多心的,眼前的人分明把她当成自己人对待,并没有防备之心。 唐明珠一个字都没看见,心有不甘,却不好表露,只是站在王氏身边生闷气,王氏看来一眼沉着脸的人缓缓道“珠儿这脾气得改一改,人家笑脸相迎就算讨厌也要回以一笑显示大度,这些年娘教你的都忘了。” “女儿没忘,可是女儿就是不喜欢这个四妹妹。”唐明珠噘着嘴扭身“傻乎乎的人能够成得了什么气候,娘为什么非要女儿对她好,她不过是庶女,这些年娘对她比对女儿都好,吃的穿的用的都与女儿一样,女儿不甘心。” 王氏倒是没想到唐明珠会这样说,顿时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笑的无奈“我说怎么了,原来是吃酸了,你以为娘偏心,就算偏心也是偏向你,她算什么,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给点骨头就摇尾乞怜,珠儿以为娘是真的偏爱她,不是,娘只不过是在为你谋划。她虽然傻傻的,可却是你们姐妹中长得最好的。”闻言,唐明珠心里越加不服气,她长得好不说,就着几年,她都比自己高了,还少一岁却比她高,唐明珠怎么能够服气。就是对她太好了,才让她长的快,还不如以前那个干巴巴的人讨人喜欢。 “你别以为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要明白,你才是唐家的嫡女,能够享受荣华富贵,觅得一处好人家的人是你,她只能作为陪嫁和小妾,她的命运已经注定,珠儿还不明白吗?为这些小事吃酸,真丢人。”唐明珠听着,顿时觉得虚荣心暴涨,又觉得羞愧,她竟然跟一个没见识的人置气,真是不应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悻悻低下头不语,好一会才摇着王氏的手撒娇讨喜。 王氏见她没有异样才又叮嘱几句,她知道,她这个女儿不是那么大度的人,却也禁不起人家挑拨,这也是王氏担心的地方,不管她提醒多少次,性子使然,根本就改不了,所以她才会让谨慎的初青过去,只是这丫头,竟然让书琴那个不知轻重的小贱人在她耳边胡言乱语,想到这,王氏皱了皱眉。 到时间之后,唐明珠带着初青,书琴离开。王氏看了一眼钱妈妈道“这些天书琴那个丫头有没有做出什么事?” 闻声,钱妈妈明白过来“听说几天前收了厨娘藏着的鸡肉,昨天又独自去了厨房蹭吃蹭喝,把给四姑娘准备滋补的汤盅喝了一半又加了一半的水,被于妈妈发现了,于妈妈见是她,只是说了几句,不敢把事情闹大。” “还真是一个不安分的人,等一会让人去把初青请来,若是她不知道如何伺候主子就让她去厨房看看。”钱妈妈心知这次她要动手了,她就说了,不能让那丫头再胡言乱语了,夫人那么看重大小姐,又怎么会让她有一丝污点,初青就是不听,还说再等等,看她能够等到什么时候,钱妈妈也在懊恼,她不应该相信初青的鬼话。 初青很快就过来了,看着站在门口的钱妈妈连忙上前低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还不是那个臭丫头的事,初青你有没有脑子,竟然让她如此放肆,你是不是…” 钱妈妈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初青拉着她的手臂急切道“她又怎么了?” “怎么了?昨天她做了什么别以为夫人不知道,看来这次那个臭丫头是逃不掉了,也算是让你轻松了初青,你要好好感谢钱妈妈帮了你一把,免得受那丫头的白眼。”钱妈妈一副都是她的功劳,自顾自的说着却没察觉初青突然变白的脸庞。 “钱妈妈你不明白,这次,这次钱妈妈一定要帮初青求求情。”初青一脸为难,拉着钱妈妈的手不松“其实…其实书琴是奴婢的妹妹,所以,所以…奴婢也告诫过了,只是她太任性了。奴婢…” 钱妈妈一听顿时变了脸色“好大的胆子,你竟敢瞒着这样的大事,你…你自己去跟夫人说。”说着甩开袖子掀帘进去,王氏听见声音,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身后神色怪异的人皱了皱眉。 初青心知事情不妙,到了这个时候还隐瞒就连最后的情意都没了,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原来她也是在一次与书琴打架之后无意间看见她胳膊上的红痣一问之下才知道书琴是她的妹妹,初青从小就被人贩子拐走了,只记得自己有个妹妹,以前她还给她洗了澡,自然知道手臂上的红痣,却没想到会是书琴。 当时她也意外,连连追问之下,经过书琴的形容才真正明白她们是亲姐妹,又知道她们的父母已经病死了,只剩下她们姐妹相依为命,初青自然把这个妹妹当成宝来守护,想了想初青不让外人知道她们姐妹,所以一直隐瞒着,如果是别人知道是姐妹的话,一定会把她们分开了,在一起就会有很多麻烦,为了能够互相照顾,便同意了。 而初青也劝过书琴,可她不听,对于钱妈妈的话,她又不得不敷衍,才会说些狠话然钱妈妈安心,却一面维护着书琴。她们以为会相安无事,没想到竟然弄成这样。这是初青没料到的,只能怪她太过宠爱这个妹妹,什么都挡着才会让她肆无忌惮,口无遮拦,才会闯出了这样的祸事。 听着初青哭诉完,王氏神色不变,钱妈妈在一旁看着,难怪不见初青动手,原来是因为这样,好一对姐妹情深,竟然瞒着这样的大事。见初青哭诉,心里冷笑,这次看她如何逃脱。 “求夫人责罚,一切都是奴婢的主意。奴婢愿意一个人受罚。”初青在地上磕头,咚咚的声响,依然博不了一点同情。 王氏仿佛没事人一样看了初青一眼“如果不是今天叫你过来说要惩罚那个婢女,你是不是会一直隐瞒着。”看着动作一滞的人,不用回答也明白了她的答案,王氏冷笑道“你是我身边的人,知道我最看重的人出了公子就是珠儿,你竟然敢耽误她,觉得我会轻饶了吗?” 闻声,初青浑身颤抖的抱着王氏的腿求饶“奴婢不敢,大小姐聪慧明辨,不会听信奴婢们的挑拨,夫人明察。” “珠儿是什么样的人做娘的比你更清楚,初青你知错不改是应该责罚,钱妈妈,让人把那个臭丫头叫过来。”钱妈妈领命让人去叫书琴,初青听了吓得连连哀求。 书琴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跪在院子里的初青,以及沉脸的王氏,顿时明白了什么,双腿发软在钱妈妈推搡之下来到初青面前,看了初青一眼,边在王氏面前跪下“奴婢见过夫人。” 王氏看着书琴,神色不变,钱妈妈走了过来,一把推着书琴“你可知错,你姐姐已经招供了,书琴,你就没什么好说的。”闻言书琴面色不变,直直的跪在地上,钱妈妈诧异的看着她“怎么,你不敢承认?”说着一脚踢了过去,初青见状,心疼的低下头不敢言语,她知道,如果现在维护着只会惹怒王氏,所以她默不作声的低着头不语。 钱妈妈见她们不吭声顿时觉得恼怒,看了身边的婆子一眼,再看看王氏,见她神色不变的看着,顿时有了底,婆子会意,上前绑着书琴的手,钱妈妈走了过去道“看你嘴硬,昨天有人看见你偷吃了四姑娘的汤盅,剀觑主子的东西竟然还敢动用谁给了你熊心豹子胆,这些都不说,你们姐妹两个隐瞒自己的身世,就已经要受到最大的责罚了。”说着,巴掌毫不犹豫的扇在脸上,钱妈妈的力道很大,只是一巴掌就让她尝到了血腥味。 初青看着,想要上前却被另一个婆子按在地上,钱妈妈她们早有准备,就怎么会让她们近身,钱妈妈边说边抽耳光,见她依然不承认下手更狠了,初青看着脸庞红肿的书琴,闭了闭眼连忙求饶“夫人,夫人,一切都是奴婢的主意,她并不知道,我妹妹…” “我才不是你的妹妹。”书琴吸着气一口气说了出来,眼里没有半点迟疑,初青愣了一下,神色暗了下来,说不出的悲伤与失落。 钱妈妈也愣了一下,看看书琴,又看看初青,如果不是听初青说是姐妹她才注意她们的面容,几分相似,那鼻子,那眉眼,不是被点破总不会联想起来,现在她还在狡辩,钱妈妈顿时觉得气愤,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想骗人,扬手就要打上去,王氏适时出声阻止“钱妈妈,把书琴带进来。”看也不看钱妈妈便走了进去。 不只是钱妈妈,连初青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倒是书琴,像是松了口气,扭头看着趴在地上的初青眨了眨眼,被钱妈妈推搡着进去,脸上火辣辣的痛可她却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