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钳子。” 老猫蹲在舱门口,眉头紧皱,像个外科医生似地把爪子一伸。 唐护士蹲在它身边,把钳子拍在老猫的爪心里。 “这……究竟是什么?”唐跃低声问,“一张明信片?一枚信封?还是广告传单?哪个星球的办证业务这么发达嚣张,都办到火星上来了?” 气闸室内没有预想中的火星人,但地板上多了一张扁平的白色卡片,像是明信片又像是信封,它安安静静地躺在门槛那一边,在老猫眼中这东西和原子弹一样可怕。 很显然它不属于昆仑站内的任何人。 “不一定是办证的,你见过办证的发传单吗?他们都是把手机号直接印在墙上,就这敲门就跑的行为来看,有可能是塞门缝的色情小广告。” 老猫用钳子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可疑卡片捏了起来,翻了个边,另一边没有醒目的“办证”也没有某个衣衫不整搔首弄姿的雌性绿皮外星人,这让唐跃和老猫同时松了口气,人类文明第一次与外界接触,如果是门缝里塞进来的小广告那就太让人心惊胆战了,歼星舰太空降临都更合逻辑。 “这是个信封。”唐跃说。 老猫点头,仔细观察下来这确实是枚信封,只是没有任何字迹,也没有贴邮票,在如今这个时代,信封已经是相当少见的老古董,因为没有人会用寄信这么原始的方式进行联络,只有邮局还保留着寄信的业务。 “标本袋。”老猫再伸爪子。 唐跃把塑料标本袋递给它。 老猫把信封塞进标本袋里封装,再把袋子放进盒子里,对待来源完全不明的可疑物体,老猫的态度是相当谨慎的,它一只机器猫都给自己套上了宇航服,可惜昆仑站里没有防弹衣,如果有的话唐跃相信它也会穿上。 “在确认它绝对安全之前,任何人不准与它有直接接触。”老猫说,“必须保持安全距离。” 唐跃点点头。 现在昆仑站里就他一个人,哪来什么任何人。 老猫带着标本盒出门,径直钻进车库里,它要仔细分析这枚信封究竟是什么来头,火星流浪狗实验舱内的仪器或许能派得上用场。 唐跃也跟了过来——老猫原本要他尽量远离,因为没人知道这枚信封是什么材质,它可能携带着致命病毒,可能具有高辐射,甚至可能是由纯粹的反物质构成呢?一枚十几克质量与外界隔绝的反物质信封,一旦与这个宇宙中任何物质发生接触,那么质量就会彻底转换成能量,这枚信封爆炸的威力将相当于十枚广岛的蘑菇弹。 所以唐跃也不跑了。 这还跑个屁啊。 如果对方文明真有能力把反物质随意封闭起来,使其稳定存在,那么要干掉自己不过一个响指的事。 老猫把自己关在地质实验舱内,关门之前它最后一次转身警告唐跃,接下来的工作有可能会造成毁灭性后果,如果不想死就尽量远离,但唐跃赶都赶不走,老猫最后也无奈,只能听之任之由他去了。 地质实验舱的舱门关闭,灯光亮起,老猫全副武装投入工作,唐跃就背靠车库注视着老猫的影子。 老猫一共鼓捣了三个多小时,就时长来看不比一场外科手术轻松,它最后推开舱门跳下来,一只爪子拎着舱内服头盔,一只爪子里拎着那枚信封。 唐跃坐在外头等了两个多小时,一见老猫出来,连忙凑上去,“情况怎么样?” 老猫推了他一把。 “回去说。” · · · 老猫和唐跃一人打着一只手电筒,像是两个研究文物的考古学家。 信封端在盘子里,密封用的标本盒和塑料袋已经撤掉了,放在桌面上,毫无异常,普普通通。 “它是什么材质?”唐跃问,“什么来头?” “看分析光谱的结果,它的主要构成是碳元素,氢元素和氧元素,其中氢最多,碳和氧差不多。”老猫回答,“还有极微量的钠离子和硫。” “说人话。” “糖。”老猫说,“它的主要材质是糖,也就是一种碳水化合物。” “糖?”唐跃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问,“你的意思是这东西可以吃?” “吃什么吃?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吃?”老猫眼睛一斜,“这是纤维素,是一类多糖,是植物木质部最主要的成分,你会吃木头碴子啃树皮么?通俗地来说……” 老猫从桌子底下抽出一张用过的草稿纸,晃了晃,然后拍在信封边上。 “这两个玩意,成分是一模一样的,几乎没有区别,这枚信封,就是地球上最常见最普通的纸质信封,没有病毒,没有放射性,也不是什么反物质。” 唐跃略微有些意外。 他刚刚经历了人类历史上第二离奇的遭遇——最离奇的当然是地球蒸发。 所以唐跃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这东西有多诡异有多疯狂他都不会意外,但老猫却跟他说这只是一枚非常普通的信封,和地球上最常见的那些纸质信封没有丝毫区别。 “和地球上的纸质信封一模一样?” “是的。”老猫点头。 他愣了半晌,紧接着就跳了起来,撞倒了椅子都没管。 “唐跃?” 唐跃没有搭理老猫,他用力打开气闸室舱门,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唐跃!唐跃!”老猫抓起信封,追了出来。 唐跃套着沉重的明光铠,推开舱门,气喘吁吁地站在昆仑站的门前,面对着漆黑的荒原和地平线上璀璨的星空。 “喂——!” 唐跃深吸一口气,然后放声大吼。 “你出来啊——!你出来啊——!” “我知道你就在这儿——!你出来啊——!你他妈的给我出来啊——!!” 唐跃喊得声嘶力竭。 “你出来啊——!我已经发现你了!别他妈再藏了!出来啊——!我求你了……我求求你出来啊……” “求……求你……求求你……” 老猫站在气闸室内,望着那个男人拼尽全力呼喊,努力把自己的声音传递给全世界,但吼声传不了多远就消散在稀薄冰冷的空气中,唐跃慢慢地弯下腰,满面通红,大口喘气,坐在舱门的门槛上。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吧……” 唐跃喃喃自语,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老猫叹了口气,从身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信封递了过去。 唐跃扭过头来。 “拆开看看吧……信封里有东西,应该是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