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星灯又把另一只手撑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充满着死亡的讯息。 保见大事不妙,抄起折棍便向她的头部猛地挥去,一边骂道:“杀千刀的感染者!” 但星灯却像没事人一样匍匐在地,嘴里不断发出“嘶嘶”的声音,仿佛在和什么东西对抗着一般。 这时,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暗了下来,伴随着不远处急促的脚步声,成群的壮汉便冲了出来,使得原本还算宽敞的过道拥挤不堪。 “给我把她拿下!” 保一声令下,便在壮汉们的掩护下退开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连加比都无法控制住的情况。 “但是靠着这些家伙,应该可以让我撑到把‘千匕’的其他人喊来。康雅,你这混蛋,丢给我的什么东西……” 眼下这群壮汉,是人体克隆的产物——他们的海马体和肌肉的基因被一定程度地编辑过,所以通常有着强健的体魄和麻木的感情,是保最得力的“工具”。 听到躁动打开门想看看情况的其他人,刚一出门就看到一脸狼狈地从关着迪诗的房间里跑出来的保。 “老大,怎么了?!” 保扶着墙停了下来,大口喘着气,又一把抓起旁边一个人的衣领,大喊道:“快、快去叫人!她失控了!” “是迪诗跑出来了吗?老大,都说别养那种东西了——” “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了?信不信把你也拖去喂它?!” “可是我们现在还在做手术……” “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个!你没听到吗,马上给我滚去叫人!” 保猛地把那人推倒在地,又朝旁边茫然的员工声嘶力竭起来。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又不安地回头向后方的黑暗看去。 …… 星灯被人群包围了起来,她身边的壮汉们虽然并没有携带武器,但却好似一堵高墙,看起来只要稍微一使劲就能把面前这个孩子给折成两半的样子。 他们伸出手来,各自钳住了星灯的胳膊和腿,只听“咔”的一声,星灯的手肘便向内一折,关节处的皮肤甚至显现出断骨的形状。 他们想要把她的行动能力给剥夺了。 但是星灯没有哭喊,也没有挣扎,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就像失去了意识一般。 “你想被杀了吗,你想死吗?!给我回过神来,臭小鬼!” 加比歇斯底里地向星灯命令道,这种第一次感受不到身体控制的空虚感使得他万分紧张。 但是即使是在星灯自己的脑海当中,即使是传来如此清晰的声音,她还是拒绝了回应,像死了一般…… 又好像有什么出现了似的,发出了棉絮般的光,他顺次从星灯心深处,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景象——潜藏在意识深处的某物,开始一点点被唤醒。 那是律动的黑,寂静的红。颤动的黑影,扭曲的四肢,腐朽、扩散、破除、解构……无法形容之物就在眼前跃动。 加比甚至已经不知道,这到底是创造她的人留下的,还是病毒自身就已存在的……那何等的…… 这时,他才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一切,或许并不是所谓的“尸变”,而是比起转变成无意识的丧尸,或许要可怕得多的事情。 星灯缓缓抬起了头,就在那群人准备合力扭断她的腿的时候,星灯的双手却逐渐被一种灰色所覆盖,蔓延之物甚至缠到了抓在这胳膊的大手上。 抓着星灯的壮汉开始出现挣扎的迹象,就像双手被烫伤了一般迟钝又激烈地尝试着缩回双手,但一张开手指,才发现原先无法使力的原因是手部的肌肉已经几乎全然被销蚀掉了,只有灰黑夹杂着暗红的丝线附着,粘连在星灯的身上。 挣脱束缚的星灯后背再一次躁动起来,四只近两米长的触须忽然窜了出来,活像破背而出的寄生生物。 那触须看似柔弱,但只是这么在空中一甩,周遭的人群便被拍到了墙上。伴随着“咚咚咚”地一声,另三只触须又用它那怪力,击打在无法动弹的壮汉身上,虽然说并不尖锐的尖端没有刺穿身体,但在如此的打击之下,命中之处却几乎变成了饼状,几处皮肤也承受不住压力,任由内脏与鲜血肆意迸出。 “你——”加比固然知道Za us的可怖之处,只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在这一个看似弱小的人身上,如今却迸发出这样强大的力量,甚至远超他的预期。 “事到如今,我已经控制不了你了……”他对星灯说道,“那就随你去吧,既然你恨,那就无须遮掩——杀光他们,只要你行的话。” 他放纵,是因为他知道,即使是这样的怪物,也有可以阻止她的人。 “司教在期待的,不就是这样的你吗?” 星灯将阻碍自己的人屠戮殆尽之后,不知为何停下了一切动作。看不到她是什么样的表情,只见她回过头,望着那肮脏的玻璃罩。 “唔嗷……”玻璃罩内的生物发出沉闷的嘶鸣。 星灯向那活物走去。 “嘎——!!” 一声脆响,玻璃罩瞬间布满裂痕。 “咔……滋啦——” 即使是三层贴合的防弹级玻璃,也承受不住星灯背后触须的怪力,硬生生地被扯开了一个洞。 迪诗见状,蹒跚着向星灯这边走来,忽然又一个猛冲,企图撕咬在她的肩上。星灯则一把掐住了迪诗那土色的脖颈上,硬是将她举到了半空中。 迪诗两脚腾空扑腾着,她那双同样沾血的手正对着星灯反抗地挥舞,看似是在挣扎,实际却是因为“丧尸”的本能,试图扑食眼前的活物罢了。 她覆盖着黄斑的污浊双眼,如腐烂了般下垂的皮肤,明明看起来是那么残暴、那么恐怖,但是在星灯无神的眼中,却好像又是另一副景象…… 明明她穿着的衣服和其他孩子一样透露着单纯,明明她血污下的身躯和活着时一样娇小,明明…… 玻璃罩内,除了一片不堪的残骸之外,还有角落处,一个不起眼的、破烂而下瘪的泰迪熊。或许那是那最喜欢的玩具吧,但如今却再也等不到有谁来为它缝补、为它填充了。 或许是因为同为“丧尸”吧,星灯看着眼前挣扎着的迪诗,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她仿佛看到了她曾活着的样子,她看到了麻瓜,看到了自己。 无数的丝状触须从星灯的手臂上长出,柔和地缠在迪诗的身体上,分解着她的每一寸血肉。 迪诗感受不到痛苦,她只是……在哭,在死去之后放声痛哭。 一切都结束了。 没有记忆流入脑海,可以证明迪诗存在的那些重要之物早已伴随着病毒的侵蚀消散了。 但是为什么,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星灯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他人凝固的血与自己的泪混杂着粘附在手指上。 她向前方走去,因为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真正需要做的。 …… 没有了打斗的声音,前方的一切都像死了一般寂静。迫切想要逃离此处的众人们将出口围得水泄不通。 “开门,快开门啊!” “别拦着我,让我先进去!” 人们争吵着互相推搡,他们甚至连工作时戴着的橡胶手套都来不及脱掉,就乱哄哄地挤在了一处。 “‘千匕’他们人呢?人呢!”保的脸因愤怒扭曲起来,“要是因为那个杂种让我死在这里……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你们给我滚开,给我滚开!!” 他粗暴地推开人群,先一步挤进了门。在众人的嚎叫声中,他透过人群看到了那个血色的人影。 “她来了啊!” “救命,我不想死!” “老大快让我们进去,快让我们——” 保和一旁一群员幸运地挤进来的工合力将门关上了,门后的叫喊声戛然而止。 保锁上了门,他擦擦汗,瞪了一眼身旁的人,“看我干什么,走啊!” 此时,门后无路可逃的人群绝望地四散开来,他们有的跑去拿起手术室里的刀具钻头反抗,有的躲进存放“商品”的房间向神忏悔,还有跪倒在地万念俱灰…… “啪嗒、啪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看着那仿佛来自地狱的生物向这边走来,她背后的触须滞留在空中微微扭动,好像没有要攻击的迹象。 是加比的控制奏效了吗? 这么想着的他们,有几个大胆的,忽然揣着刀猛地起身,向星灯刺去。星灯背后的触须却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猛地朝向自己的人头部猛击。 霎时间地上洒了一滩白花花的东西。众人望着还在抽动的尸体尖叫起来,而星灯却只是仍旧迈着自己的步伐向出口走去,对他们无聊的情绪毫不在意。 保此时已经跑了老远,他远远地看见了驻守在前的几个拿着枪的守卫,便呼喊起来。 “这不是‘秋葵’部的老保么,这么急是要干嘛来了?”高个的守卫捏着手上的扑克牌,朝保打着招呼。 “王炸。”另一个守卫扔出两张牌。 “不对,这不可能!你都连着三把王炸了!” “哎呀,愿赌服输——” 保见了顿时火冒三丈,一下子掀了他们的桌子,喊道:“你们其他人呢?‘千匕’的家伙呢?把康雅给我叫过来!” “老逼登,给你脸了!”那守卫先是输了钱,又被掀了桌,气也不打一处来,和保开始大眼瞪小眼。 保身后的那些员工连忙跑上去劝道:“大哥别冲动,咱有话好好说……” “话说你找康雅做什么?”另一个守卫向“秋葵”的员工问道。 这群人正准备解释,隆隆的声音便开始在这狭长的隧道里回响。 “是她,她来了!兄弟,你必须让我们进去!”保伸出食指向守卫命令道。 “什么玩意来了,而且谁给你的资格随便使唤‘陬迪阿’的人啊?”高个子的守卫说道。 “你妈的,给我滚开!你滚不滚?”保说,“要是我和上面讲,非把你毙了不可!” “我看到底是谁毙了谁!”守卫举起枪来。 忍无可忍的众人拉开二人,劝道:“别吵了,再吵就要没命了!” 一个员工跳出来对守卫说:“后面有一个Za us追过来了,要是再不走,我们都要死在这!”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守卫这才准备放行,一面还不忘向保愤愤地说着:“你要是说人话我早让你们走了——” 他的手才刚刚放到指纹识别器上,一段暗红色的物体便飞来一击,不偏不倚打在了上面。 守卫惨叫着缩回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血肉模糊,而识别指纹的仪器也在猛击之下砸得稀烂,甚至时不时还迸出一丝电光。 保回过头看去,顿时吓得面色煞白:他看见那触须逐一出现在眼前,最后在那拐角处,走出了一个人影。 “还愣着干什么!快射她啊!” 在保的叫喊声中,另一个守卫咬着牙抄起枪便向星灯射击。只见触手忽地飞来,轻而易举的就打飞了他拿在手上的枪,甚至其力量透过枪身传来,还使得这个守卫双手发麻。 “项链仔,起点作用啊!你们上去杀了她,快杀了她!!” 保的声音淹没在旁人的歇斯底里当中,他看着冲上去拼命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被打倒在地,双眼不断震颤着。 “我想起来。”星灯侧过脸对保说,“是你。” 她原本想忘记那一切,但是命运还是带着她回来了。 保见她似乎恢复了理智,便跪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哀求着:“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 星灯黑着脸,杵在原地。 以为说动了对方的保摊开手说:“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你会喜欢的……只要你放过我!” “麻瓜……”星灯喃喃。 一只触须忽然飞了过来,猛地捶在了保的身旁,铁质的地板瞬间凹陷下去。保只敢稍稍转动眼球,但在看到身旁的坑洞时,最后一丝心理防线还是崩塌了。他忽然仰躺在地,哭嚎着向后退去。 “不要杀我、不、不要!” 恍惚当中,他似乎透过无力的光线看到星灯那阴影中的双眼、那是一种不适配这具身体的残忍。 “咚!” 一声巨响突然在保的面前炸开,碰撞形成的气浪将他的刘海掀了起来,但即使是发生在眼前的事,保还是没能够看清楚。 星灯的触手停在空中,她把视线从保身上移开,转向他身后那扇扭曲着打开了的门。 有什么……来了……